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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爱画画的老头

2016-08-19 10:22:42  来源:  作者:  阅读: 张家界日报社微信

     谷小初

      1937年,注定让每一个中国人会记住的年头,因为抗战的爆发。这一年,父亲降生在桑植县洪家关,像一粒草籽落地,生根发芽。而今他还青枝绿叶的活着,常背着个画板在庸城的澧兰桥、沿河路、南门口渡步,记录这个城市的变迁。他叫韦运用,79岁的一个老头。

      父亲出生时,洪家关还叫玉泉乡,多好听的名字是吧,婉约得可以。然,这方山水养育的人基本上都是猛角,胡子爷爷贺龙元帅当推第一,“两把菜刀”一路砍到南昌,竖起了一面“八一”军旗。

      父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祖父,是国民政府的公务员,家境按当时标准是小康人家,曾祖父是个裁缝,跟贺帅父亲一起在街头摆摊给人做衣服,家有一亩三分田土,资产相当于现如今拥有一个门面的出租户。有一段时间,我们叫他们“地主”。那时候,这称号,像个石磨沉重压头,不是褒义词。打小,父亲随祖父住在县城,算是城里娃儿,其实那时候桑植城被称之为城,是斗胆不怕羞,规模不如现一居住小区。历史上曾把湘西称作“盲肠”,有“多余”的意思在里面,然这“盲肠”发作起来,是要人性命的。小孩子的眼里全是惊恐画面,旗杆、城垛常见发臭的人头,名义上中央政府在管控,实则是土司割据,你方唱罢我登台,城头变幻大王旗。

      洪家关原住民两姓人家居多:韦姓和贺姓。有一种说法是,韦贺两姓人氏是“李闯王”部下的后人,几百年沿袭下来的姑舅表亲从不乱辈分。祖父两兄弟,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黄埔军校在读学生,两兄弟皆被延安共产党看中,但终舍不下小脚女人的奶奶而抱守残缺,最终成为“南京政府”的殉葬品。无产阶级是最彻底革命的,于他们得到反面印证。

      解放了,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家庭出身是个问题。13岁,父亲随干革命工作的小姨到龙山生活求学,从那时起,“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开始接受正规教育,也从那时起迷上绘画,尤其对前苏联油画作品痴迷不已,用他的说话叫做“掉进去了”, 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和克拉姆斯科依的《无名女郎》震撼着少年时代的父亲。巨匠列宾是写实主义的典范,他的画作广阔而全面地表现了那个时代俄罗斯人民的生活,几乎涉及到俄罗斯社会的所有阶层和社会生活的所有问题。列宾的创作忠于现实主义的真实,细腻地刻画人物性格,再现俄罗斯的现实生活,暴露和批判沙皇的专制制度。囫囵吞枣,无师自通,先天的领悟能力,使得父亲在长期的临摹体会中摸出些道道,他的临摹已能做到“很像了”,专业说法叫“抓形”。在龙山一中无数次美术作品展中获奖,父亲开始野心勃勃。18岁时,报考浙江大学美术系,技惊四座,但因“政审”而无情旁落。后来,又报名参加解放军空军招考,又是因为“政审”而无缘。父亲说,他没有贺帅的那股“狠劲”,只晓得躲在家里哭。

      幸运的是永顺师范接纳了他。那年头,学问开始阶级化,语言政治化,个人的命运和遭际随着社会情感的变异而迷失,多年的恩师一个个成了“右派”,人们生存的感受就是饿,而等来的是更为严酷的寒冬。就在毕业分配的前夕,饥饿难耐的父亲终于没管住嘴,偷吃食堂里的生红薯,吃完就放屁,事情很快大白于天下,右派!刚刚好。送回原籍,劳动改造!塞缪尔贝克特《等待戈多》写道:人都是在排队走向屠宰场,只是这过程有点长,有很多人唱歌,有些人拉小提琴,有些人写小说……自己虽然活该,结局和大家是一样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拨乱反正,父亲恢复了工作。他说,接到湘西州教育局的恢复工作的红头文件时,一个人躲在山垭僻静处做了2小时鬼脸,高兴呗!但绘画这事,荒废了二十多年啦。恢复工作的第二年老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关于入党,他说得很朴素:要证明自己是个好人,要做一个真正有良心的人。以后,年年先进工作者。

      嗯,是的。

      说说老头子的画吧。

      真正重拾画笔,还在退休以后。他喜欢人物画,童子功扎实,也擅长泥塑、雕刻。贺龙纪念馆南昌起义模型出自他之手,你坐着莫动,一坨泥巴几下几下就会捏出你的模样来,就那几下,算是绝招,只有业内人士知道,功力不浅。老头很少发表作品,当然也入不了什么协会,他的作品只在坊间流传,别人说声好,他会高兴得直冒汗,双手奉送。他知道自己的短处,外出写生少,创作受局限,注重写实,对现代派的表现手法有些抵触。2013年,贺龙元帅诞辰117周年,几个好友合计自费办一次画展,以表达家乡父老对先辈的怀念之情。小团队耗时近一年时间,跑遍贺帅曾战斗过的湘、鄂、云、贵、川,搜集资料,创作出200多幅作品,贺帅两女儿贺晓明、贺黎明看了画展后,啧啧称奇,喜不自禁。

      2013年3月22日,贺龙元帅两女儿回乡祭拜,约见画作者。父亲说,我们同辈份,别说谢谢的话,你爸爸我该叫舅舅,是我们洪家关的大英雄,我们都想念他。

      父亲老说他是个老土的画匠,对技法有些不自信,譬如器乐演奏,声音要从心中流出,表达有些走样,修改是要不得的。所以,年龄大了,不再追求线条符号干净利落,似小孩子学画,力求达意,但所指难免能指。油画像堆料,讲究“质感”,国画写意,强调一气呵成,这是因材料不同而呈现出的迥然不同的画风。近些年他又迷上国画,但国画中又多见他油画的笔触。他感叹,李军声这个鬼才,什么材料拿来就用,样样手艺到家。

      以贺龙元帅生平事迹创作的作品,每幅作品背后都有说不尽的故事。《思乡》描绘的是贺帅自1935年从桑植出发长征后再也没有回过家乡的故事。史料记载,1955年被授予中华人民共和国元帅军衔,毛泽东主席特意给贺帅批假回乡省亲,元帅在长沙待了三天,失眠了三天。跟随他出来打江山的桑植子弟27000人,而幸存下来的已不足2000人了,家中父老乡亲找他要人,可怎么交待呀?一轮皎洁月映照重重心事,万籁寂静,湘江翻滚。

      贺龙元帅夫人薛明曾告诉前去北京看望她的家乡人民,老总也难啊,“胡子”回家是个好消息,因为自己的丈夫或儿子就在他的队伍里,但那么多的人没了,有愧呀!

      《门口挂盏灯》画面很美,“睡到那半夜过,门口嘛在过兵, 婆婆地个坐起来,侧着嘛耳朵听。”形状与色彩的配合恰到好处,小孩搂抱着小黑狗平添和乐,军队与老百姓血肉相连。状无名之情,此处无声胜有声。

      父亲说,美术是伺候眼睛的美的东西,寻求创作者内心的自由和平等。你可以自由组合色彩和形状,表达情感;现实中难以实现的东西,用图画给予个人的理想,支配人心,唤起人们美好的感情。

      《马桑树儿搭灯台》,这歌唱到了维也纳音乐大厅,故事凄美。故事中的女主人戴桂香老人是贺锦斋师长夫人,1931年6月的一天,正在玉泉河边洗衣服的戴桂香,看见几位红军战士抬着一个棺材,匆匆忙忙的往风雨桥这边赶来,她是知道的,知道的,她的爱人走了,只有28岁。老人曾与我家比邻而居,老太太年复累月在门口守望她的爱人,盼郎回家!她不相信这是事实。桂香老人活到93岁,一直守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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