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页 > 澧兰

静静的渔浦书院

2021-01-22 09:47:13  来源:张家界日报  作者:侯启年  阅读: 张家界日报社微信

    十二年前的那一个秋天,德胜兄邀我和齐伟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散一散步,我说,我们就去渔浦书院吧。

    凭着导航,无需问路,就直接到了渔浦书院。

    书院的主体结构虽有些陈旧,但整个布局,和岳麓神似。书院里没有看到什么人,松柏树下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有四人在玩麻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静静的书院。

    第二次到渔浦书院,在多年后的一个冬天。

    冬日的阳和,气温有些低,渔浦书院旁的农田里,薄薄地结了一层冰。一头老牛,正带着崽在田里啃食草垛上的稻草。抱在我怀里的长孙,也如他的父亲小时候的样子,用小手捏着自己的鼻子,嘴巴里学着牛“哞—哞—哞—”地叫。书院的门紧锁着,周围的村民告诉我,说书院在整修。几经周折,联系了管钥匙的人,打开了院门。我再一次静静地欣赏了书院的样子。“渔猎群经,导扬百氏;浦云十色,溪月九霄”的旧联比往年清晰了许多,我更喜欢的“他年新人物,从此诞生;今日小学堂,愿诸努力”那副对联也是。我抱着长孙,在这副对联照了一张合影,我希望孙儿在成长中,也能牢牢识得渔浦书院。

    书院中的松柏苍劲挺拔,生机盎然。我曾查阅过书院的简史,渔浦书院最有名的山长兼主讲是阎镇珩先生,继任者是田金楠先生——九澧一带非常有名的学者。阎镇珩先生在侯公鸣珂六十岁生日时,写了一篇长序,现完整保存在《北岳山房》文集中。田金楠先生与鸣珂公的次子昌铭公交际甚厚。我读过田金楠先生给昌铭公的一封信:“奉牋教并题草堂图二律,老凤一鸣,凡鸟失响,重以故人挚谊,沛溢楮墨,东溪得此,附以传矣。伯山世兄辈各作,浑秀隽异,卓有家法,想见龙虎一门,不减江左王氏,过庭诗礼,兴乎不浅。弟庸笔生涯,老无隙休,盐車峻坂,其痛苦自知之。漆园有言:知其无可,如何而安之若命,每诵斯言,聊以排遣。命为尊先公表阡,自维谫劣,本难为役,揆之于义,又不合群,稍暇,即当报命。”金楠先生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他还曾十分诚挚地为昌铭公的父亲鸣珂公写了一篇墓志铭:

    “清同光间,吾澧官陕西知县以循良吏著声者二人,曰石门黄先生,曰大庸侯先生。黄先生雄于才,侯先生介于守,其勤求民隐,殖利革弊,皆皦然以廉干名闻于一时。黄先生不数年累绩迁按察使,而侯先生历州县以十数,大吏知之,不为不久,所至民怀,咸目之曰:青天、青天!每受代当行,攀辕卧辙者往往塞途至数十里不绝。政治之洽于民,不为不深,欣浮沉下位,随例迁调,论不得大用则甚矣,末世仕宦通塞之难也。

    先生大庸侯氏,讳鸣珂,字韵轩。晚号玉可洞叟,世居县南木讷里,父讳某,本生父讳某,先生兄弟三,于班为次,生而岐嶷,广颡丰颐,举动异常儿,年十九补县学生员,以戊午科优贡,教习镶黄旗官学,年满发陕西为知县,先后署孝义、韩城、兴平、凤翔、渭南、咸阳、沔凤、清涧、保安、白河十一厅县、中惟韩城、渭南号繁富,先生无所择别,政不易操,在约不戚,履丰不喜。时陕西更名乱,岁比不登,民气凋瘵,所莅治务求以利民,治狱矜慎,多所平反,民为大苏,又以善俗莫如兴学,必躬进诸生讲习,手订学约,督其课程,士民以競。盖其矜视陕民也,无彼此,始终如一日,而陕民之颂戴之也,亦无彼此,先后如一口。其去韩城,人疑韩腴区,居视他县,为久归橐必肥,既而省寓火,救者爬抉灰烬,仅仅得数十金,乃群相惊叹为不可及。殆亦天之故披露共廉欤?鸣呼,贤矣。

    先生颖敏劬学,至老不倦,书学颜平原,行草龙苍劲,自成一家。所著诗曰《尚友楼集》,又凡涉一官,必有随录,通为若干卷差。生道光十四年甲午月二十-日,卒光绪二十四年十一月初六日,年六十有五,卒在白河官所。去卒十年,慈利田金楠追为文铭其墓石。铭曰:

    峨峨天门,龙蟠熊蹲,配衡岳尊。

    郁万千年,笃生仁贤,循吏称焉。

    处为儒矩,为为民父,位潜誉普。

    世不尚德,彼失此得,贻后无极

    田有时海,陵谷易改,兹阡常在。”

    静静的书院,让我的思绪又飞到了一百二十年前的那个重阳节。田金楠山长邀请了侯昌铭来书院讲学,因为昌铭公是九月初七的生日,于是师生齐聚,登高置酒,歌咏赓续。我恭恭敬敬地打开昔日书院的那篇笔记,抄录下来:

    “光绪辛丑,永定侯中书箴青讲学渔浦,其年九月七日,为中书四十八岁初度,金楠以又明日重九也。乃与杨君陶叔及渔浦学者,设斝于五师之山,中书雅不欲以一日长先人,顾念为登高之会,则然诺之。

    白云在天,日薄微暖,涉江循阜,不舁而步,衔踵石级,振衣穷 巘,駴险角提,兢嘲至讽。酒肴既陈,引壶延月,越宿连月,童冠欢偕。于是山之蹲者,伏者,广者,窪者,狞若兽,蜷若螾,唐突而光怪者,毕呈巧纳媚于睫颐之下,诸君子之已来游者,咸诧为未经,而予与中书尤喜,此山之孤挺峭夐,有若独行逸民传所纪之高节畸行,桀然人外,一无所徇恋。

    夫中书所往涉天下奇山水多矣,东瞰之罘,西揽龙门,北踰长城之限,匹马绝大漠,出入榆林居庸,弔汉唐边庭遗迹。今读其纪行诸诗,辄勃然为气壮。又中书故官禁近十年,珥笔黄庐,天下阨塞,图籍斯在,宜其所厌见饫闻,人情据高则睨卑,夸远则陋近,川里狭处,卷石培塿,计不足入中书之一眄顾,乃耽崟岑,悦虚寂。不及失乐足于已,彼此罔易,若中书者,非所谓素位自得,而与造物游者乎?而此山之寂寞远人,不又有如士之得一知己,而可以无憾者乎!抑中书年尚未艾,异日者出为世用,度必能推此意以振拔沉滞,与天下贤者共功名可知也。

    维时中书既有诗自纪,诸君子复约赓续歌咏,以乐游燕,而致称愿,因嘱予为之倡,且序其端焉。诗曰:

    师山山畾,俛跨澧水。

    亘千百纪,石峭云逸。

    造物设奇,如贤而遗,

    不求人知,知之者谁?

    我携樽酒,日日重九,

    招我良友,偕来献寿。

    寿奚以云,中书侯君。

    款款合群,载彪以文,

    喁于酬唱,兹游则壮。

    林壑相向,激昂跌宕。

    吾曹嗜怪,酒狂讨债,

    神仙上界,输我狡狯。”

    静静的书院里,除了我和家人,只有拿钥匙的老者,我有无数的话题,期待他能告诉我一些什么,面对一问三不知的他,这让我心里,有深深的刺痛。



    返回栏目[责任编辑:张家界新闻网]

举报此信息
进入张家界新闻网微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