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撤点并校”告别“村村有小学”起,我便开启了学生时代的寄宿模式。毕业后,又南下广东,远走西北,一次次离家越来越远,一回回时隔越拉越长,思念故乡的根也越扎越深。
无论身在何处,故乡就象是一块磁铁石,它以其强大的磁场吸引着我,心之所向便是故乡。
上小学时,我们每周可回家一次。那时,一周的学用物资一肩挑。置一根杉木棒,一头挑着学习用品,一头挑着腌菜大米,一双脚板走来回,渴了便喝山泉水,累了就地歇歇脚,无人接送还安全也不累。但是,我最难忘的是每次离开家时,走走停停回望家乡红砖青瓦房时的情景。
第一次住校,一步还没走,就已泪湿眼底。后来,每每离开家,翻越第一道山岭,当红砖青瓦房消失前,我就会放下担子含泪回望,真有些不舍得离开;再翻过一道山岭,岭上村道消失前,我会又一次眺望村口的小路,泪滴不由自主,因为那是一条我再熟悉不过的全村人生活的必经之路;渐渐地,连同家乡的大山也消失在我的视线外,难免又一次泪涌。是啊!家乡再差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常言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如果不是成长所需、生活所迫,谁愿离开自己的家乡呢?
中学时期,离家近了很多,仅有一座大山横亘于学校与家之间。印象中,大山顶上,生长着一棵百年刺槐,槐树旁边是一大片高粱地,每当教室前门打开时,总能看到那片高粱地。
记得,有一次,物理老师问我怎么理解“参照物”。我说,对面山顶的刺槐是我回家路上的“参照物”。大家哄堂大笑。如实说,我是真把刺槐当“参照物”的。而山坡上的那片红高粱,则是我心底盼望放假的“时间表”。
以后的时间,只要是自习课,教室的大门常常开着,我总能远远地看到那片高粱地。看那片高粱从柔嫩翠绿到红遍山坡。一季季,一年年,高粱绿了又红,收了又播,如同我们的学业周而复始。很快,高粱再红的时节,就是我们毕业的时候了。
我要深深感谢那片高粱,因为每当我生病时或是受到委屈时,我就会独自对着那片远处的高粱地眺望,我会看到父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身影,会看到父母头上青丝变成白发的苦难艰辛,望见了高粱仿佛就望见了家乡,因为那片红高粱的方向就是家的方向!
后来,我从戎西北边防。此时,家是一个叫南方的地方。
在军营的岁月里,我也养成了望故乡的习惯。每逢佳节,我便回望故乡,仿佛能闻到桐油炒年货的味道和红砖青瓦房袅袅炊烟的味道。每临登高,我必眺望故乡,仿佛能嗅到田间飘来的稻子收割后青草的味道和玉米收成后焚烧秸秆的味道。每遇挫折,我常常站在雪山之巅、界碑之前遥望故乡,仿佛又看到母亲送我到车站转身擦去眼泪的那一瞬间,仿佛又听到父亲“守好祖国这座大山”的那一声叮咛。在回望故乡中,思念那母亲乳汁源头的清清澧水河,深悟如父亲般伟岸的巍巍武陵山。想念儿时的夕阳晚霞,牛背短笛,知了童趣,能真切感受到亲情乡情友情的温暖。
再后来,有了手机和视频电话,想家了我就给父母打电话,而这时,也因为有了自己的家,回故乡的次数便少了些,不变的是,我还是会时常眺望故乡。
“子欲养而亲不待”。如今,双亲已相继离开,只能常常望故乡了。回到家乡的时候,便只有在逢年过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