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北平村茶园
有的人来到
采茶人的身边
看他们采茶
有的人背上竹篓
用刚学到的技巧
体验采茶
有的人忙着互相拍照
在这群山之中
记录下美好春光
也有的人在茶园里
走了一圈
出来的时候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像收获了什么
又像什么都没有
蚂蚁城堡
在田野,我看到
一处蚂蚁巢穴,那是一个
不起眼的土堆
有几处出口
陆续有蚂蚁进出
这和我之前在女儿的画册中
看到的蚂蚁城堡相去甚远
蚂蚁城堡——是女儿画出来的
一个想象的世界
有宏伟的宫殿
“这里是蚁后的宫殿
那里是兵蚁、工蚁们的房间
城堡里还有广场、有花园……”
此时,我多想拍照记录下来
然后回去告诉女儿
现实中,蚂蚁的巢穴
是如此地简单、普通
最后,看到一只又一只
进进出出的蚂蚁
我打消了拍照的想法
不知道是否真有一个
宏伟的蚂蚁城堡
就在这蚁穴出入口的下面
但真有一个
宏伟的蚂蚁城堡
在女儿的心中
追杀一只蚂蚁
儿子发现了一只蚂蚁
这可是件新鲜的事情
一岁三个月的他
身边的每一个小动静
都是一个吸引他的新奇世界
他看到蚂蚁在跑
他蹲下来,用手指去抓它
蚂蚁仿佛也感受到了
一场正在上演的危险追杀
它努力逃跑,四处躲藏
直到我一脚踩下
蚂蚁置身鞋底
儿子在鞋的四周反复检看
寻找着那只
“消失”的蚂蚁
直到我抱着儿子离开
一场追杀的游戏
方才结束
直到我移开脚步
那只逃过一劫的蚂蚁
继续挥舞着触角
像是在祈祷,谢天谢地
也像是在骂骂咧咧
之后迅速地
离开了现场
计 划
春天,一株散尾竹
从一个废弃的花盆中
长了出来
这是我们家客厅
搬进来时
我和老婆计划
在电视机旁的空位上
摆上两盆绿植
快三年了,一盆绿植早已枯萎
另一盆只剩下这一株
我感到庆幸
这株散尾竹依旧坚强
但可惜的是,这个春天
我们已重新计划
将在这个位置
摆放书桌、书架
改成女儿的学习园地
显然,曾经的两个盆栽
以及今春,这根勃发的枝叶
都成了这次计划
之外的事情
成长记
清晨,在客厅
我和女儿,用一把水果刀
从一个苹果的身体里
取出种子
这是这个春天
学校安排的
一次题为“成长”的实践作业
手起刀落。种子从苹果的身体里
出现的那一刻
女儿兴奋地跳了起来
她将要把这些种子
带去学校,种进花盆
正好赶上在春天里发芽
然后会慢慢地长大
长成一株
结满苹果的大树
收集完种子
当我带着兴高采烈的女儿去上学时
客厅里,躺在餐盘中
刚被我们开膛破肚的
默默流淌汁液的那个苹果
在一个父亲的脑海里
正在构成——
这个春天,关于成长过程中
那不为人知的
沉默而孤独的一部分
我知道,这是
一个苹果的付出和牺牲
它交出种子的那一刻
完成了
一个父亲的责任
过 河
每一次过河,都要从身体里
掏出吆喝
打水漂一样,用力
把声音传到对岸
像是递出一张身份证
或者船票
对岸林子里,有时候会飞出
几只鸟,有时候会窜出来
一条大黄狗,在河边
来回地跑,不停地叫
之后不久,一条小木船
会从河湾处划出
我有一个亲戚,住在对岸
每逢拜年,我和家人就会
出现在河边
每一次,山抱着水,水搂住山
船头吃水的波纹里,带来了
春天的消息
扫 墓
清明时节,候鸟对应着
一群群返乡的人
太阳是一枝巨大的蜡烛
在天上,点燃人间的祈祷
我和家人们从村庄出发
走进山里,那里有我们的先人
爷爷、外公、父亲……
一些温暖亲切的称呼和关系,被岁月榨干
成了燃烧的纸钱和墓碑上的铭文
祭祀完毕,孩子们率先
朝山下跑去
一路上,我们踩着四月的阳光
在树林里的投影
仿佛是带着祖先的庇佑
回到了村庄
看云的人
一朵、两朵、三朵……
有人说,看云的人
都有一颗热爱自由和飞翔的心
在垕王村,我的爷爷、外公
还有伯父
他们在山坡劳作的时候
也会时不时的抬头
看云——
白云、乌云、彩云……
或许他们也曾羡慕过
从云边掠过的飞鸟
但最终,他们看云
是为了看天气
看什么时候下雨
好提前收工或收庄稼
相比辽阔的天空
和自在的白云
他们更愿意
和熟悉的院子、大地
以及眼前的事物
和那个叫家的地方
打上一辈子交道
遇见一头牛
在山坡上,遇见了一头牛
好像在哪里见过
像是童年时,我放过的那头
山坡没有变
草也没有变
风也没有变
阳光也没有变
……
我看了看表
时针是一个
不懂得迂回的岗卫
正指着——下午五点
童年却在一头牛的面前
变得迂回躲闪
像春天的云朵
说变就变
阴 影
阳光下,女儿舞动着身体
她的影子也跟着动起来
一个五岁的小姑娘
和自己的影子打架
这是一件妙不可言的
快乐的事情
这样的快乐
对于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在自己的心底
终其一生
都在和影子斗争的人
那可真是一件
不可理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