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像个大火球,低低地挂在头顶,烤得人汗流浃背。周月独自站在地头,手搭凉棚,不停地向远处张望。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麦子金黄金黄的,风儿起处,金波涌浪,传来阵阵麦香,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从头顶盘旋而过,更让周月心生无限焦虑。
此时正逢酷夏,正是麦收的黄金时节,如果再不收麦子,就让这些家雀和散养的鸡给败坏光了。可眼下,家家都在忙着收麦,周月却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崴了脚。
即便身体康泰,她一个留守乡村的女人又能奈何?丈夫离家这几年,都是邻居在帮衬。
今年和往年更不同,伤病在身,走路都费劲。邻居也跟着村里其他人出去打工了。如今这村里称得上劳力的,只有几个年迈的长者和乳臭未干的孩子了。
周月抬起头,远处麦田里,叽叽喳喳的鸟雀正在为非作歹。
怎么办?眼下正是麦收关键时刻,再耽搁两三天,这太阳持续晒下去,金黄的麦子恐怕就要烂在地头了。
周月一时急得团团转。
正在这时,天空里猛然掠过几片云朵,在金黄的麦田里投下一些斑驳的暗影。周月立时感到心里一阵舒缓,如果能多些云朵能遮住烈日,麦子还能再晚收几天。这样一想,她似乎得到了些许宽慰,心里头似乎也放松了一些。
正在地里愣神,村子里的广播突然响起来。村主任李凤的声音传来:“广大村民注意了,据气象部门最新发布的消息,明天午后到夜间有暴风雨,望各家各户抓紧抢收,确保麦子颗粒归仓,全面做好夏收……”
周月的内心防线顷刻土崩瓦解。如何收麦,顿时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头。她颓废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天,这可怎么办啊?!
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周月抬头望着金黄的麦田,一时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此刻,周月真想丈夫能不远万里回来解燃眉之急!丈夫自从外出打工之后,基本没回来过几趟,一般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回到家团聚,就是现在真让他回来,到家也来不及赶上这夏收了。
想到这,周月猛地站起来。大雨在即,容不得半点迟疑,她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地往村里赶,她要找村里的姐妹帮忙,将自家的麦子抢收回来,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半垧地金黄的麦子就这么泡汤了。
村子里并不平静,大家听了李凤的喊话,都在忙忙碌碌,火急火燎地赶着自家的夏收。以应对那场马上就要到来的声势浩大的暴风雨。
场院里弥漫着暖暖的麦香。已收回麦子的,都在忙着翻晒;麦子晒干燥了的,都在忙着装袋归仓。
周月想,要是不能赶在下雨之前收回麦子,那这一年的功夫,就都白搭了!
跑了东家跑西家。周月见家家都在忙碌,也不好意思开口。等她来到李凤家时,已是下午。她反复敲了几次门,接连喊了好几嗓子,始终没人应声。后来惊动了西院的陈嫂,陈嫂说,李主任家的麦子也没收呢,这不听说要下暴雨,大中午就跑出去,到别的村找收割机回来抢收。
周月一时傻眼了,连村子里最乐于助人的李凤都指望不上,那别人就更不用提了,看来自己这半垧地麦子铁定泡汤了。
求助无望,周月一时心灰意冷。
周月垂头丧气地赶回家,径直来到场院里,一头躺在了晾得干干的打麦场上。回想起男人在家的日子,心里思潮翻滚,不禁泪流满面。
周月躺在地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她梦见自己的丈夫回来了,一回到家就去地里收麦,把地里的活都扛了起来……
睡着睡着,周月猛然被一阵“突突”的马达声惊醒。她坐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睛,睁眼一看,发现一辆“小四轮”拉了满满一车麦子,已经驶进她家场院。
周月不明就里,满腹狐疑地站起身,用探寻的目光向来人张望。只见“小四轮”上下来个女人,正是自己没敢去找的黄嫂。
上几天,周月刚刚因为黄嫂养的小鸡偷吃了她家麦子的事,闹了个半红脸。所以,周月去搬救兵,哪一家都找了,就是没找黄嫂。
还没等周月和黄嫂搭话,另一辆“小四轮”也风驰电掣到了,跳下车的正是李凤。李主任爽朗地笑着说,你家的麦子都收回来了,请查收吧!
周月望着李凤,又望了望黄嫂,一时膛目结舌。
李凤见周月望着黄嫂发愣,接着说,虽然大雨将至,大家都在忙,但每年你都帮着大家收麦,今年你又撵鸡崴了脚,黄嫂就找到我,发动大家帮你抢收麦子……
听了村主任李凤的话,周月顿时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