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贵华鼻腔里插着管子,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伴随着心电图监护仪的嘀嘀声响,这名曾被困在井下80多个小时的矿工,用虚弱的声音讲述求生细节。
病房里还躺着其他5名矿工,有的人双眼蒙着纱布,多名医生和护士正在观测他们身体的各项指标。
12月14日15时26分,川煤集团杉木树煤矿发生一起透水事故,5人遇难。截至18日7时58分,经历88个小时的艰苦救援,13名被困人员全部获救。
56岁的刘贵华是第一个获救的矿工,也是唯一一个自己从被困区域游出来的人。13名被困矿工是同一个班的,其中有10名掘进工、两名打钻工以及1名瓦斯检测员。
刘贵华回忆事发时的情况说:“水很凶。”轰的一声巨响,凶猛的水势裹挟着泥浆,冲到了主巷道的最低点,又往上涌了10多米。
听到水声后,他们赶紧往高处走,最终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这里水还没淹过来,也没有高浓度的瓦斯。这时,主巷道出口的方向已经被水淹没,矿井的电力、通信也遭到破坏。他们只能等待救援。
13名被困矿工轮流打开矿灯,照亮大约10多平方米的区域,刘贵华说:“温度和空气都很适合生存。”后来,大家开始感觉到缺氧,直到救援人员通过压风管送来氧气,情况才得以好转。
14日当班下井的矿工,每人都带了一盒盒饭,挺过了第一天。后来井下实在没有东西吃了,有人开始吃皮带,有人吃泥巴,还有人吃煤炭。刘贵华吃了一些皮带,“嚼着吃,用水吞下去”。他们喝井下的管子水、顶板上面的渗透水,也有人喝尿补充盐分。
他们时不时敲击钢管传递信号,表示他们还活着。获救矿工易光明告诉记者,大约过了一天多,他第一次听到外面传回来敲击钢管的声音,感觉“心一下平静了”。
除了敲管子传递信号,被困矿工也曾设法自救。当时水已经封顶了,易光明说,他们多次尝试嘴里含着塑料管游过淹水区域,但是塑料管无法出气,人们也不知道距离出口有多远。
几天来,刘贵华没怎么睡觉,一直在观察水位,他和大家说:“等水位低一点,我们就游过去。”他很庆幸水没有再涨上来,“水再涨,我们就真的活不了了”。
也曾有人感到悲观绝望。易光明记得,大约过了3天,有次水淹到脚边时,有个年轻的矿工哀叹:完了完了。
“不要这样想,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易光明鼓励大家。13个人坐在一起,偶尔说说话,互相鼓励。但更多的时候,他们尽量不说话,以保持体力。
等待了5天4夜,直到18日凌晨,13名矿工终于等来了转机。刘贵华观察到上水量越来越小,他们开始急促地敲击管子,每次敲击13下,表示还有13个人活着。另一头,救援人员也敲击管子回应,双方通过敲管子“对话”。
他们商量着如何进一步传递准确信息。瓦斯员用笔在纸上写了“不上水”几个字,他们用塑料袋把纸条包起来,系在塑料管上,送过了淹水区,刘贵华说:“我们想告诉他们,水泵不上水了。”
18日凌晨3时,刘贵华已经饿到了极限,他喝了两杯井水充饥。他喊了喊,但外面没人回应。此时,他听到抽水机停了,他和队友说:“我游过去,你们紧着敲管子。”
在煤矿工作了36年的刘贵华,对井下的环境很熟悉,“我经常走那里,晓得有多远”。趁着抽水机停的瞬间,刘贵华一口气游了出来,“大约游了15米”。
看到刘贵华游出来,两名救援人员马上游过去接应。
“还有12个人,加快抽水。”刘贵华告诉救援人员。几分钟后,其他矿工获救。
这些矿工一起被困了80多个小时,刘贵华说:“我们在井下说,13个人都没死的话,出去建个群。”
刘贵华说,他被困在井下时,从来没想过自己走不出来,也没哭过。但是游出来的那一刻,他却很想哭。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见习记者 石佳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