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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以后

2018-09-17 10:30:13  来源:  作者:谢德才  阅读: 张家界日报社微信

    凉丝而又静谧的一个清晨,一轮如镜的圆月静挂在山尖上。我举目久久地端祥着月亮的清亮和典雅。

    这里带给我的凉爽,让这个乡村的早上格外沁人心脾。

    这里的操坪上,有我,还有一根旗杆。旗杆上,红旗在晨风中飘扬。这风,来的不是很强烈,却像弥散的花香。我完完全全地忘记了昨日来时城市里的苦闷与燥热。在我的印象里,山里哪里有红旗,那里就会有学校。可这里不见学校,也没有教室,更无一名师生。我所看见的,有一幢新建的村部站在这旗杆的附近。

    我对这个地方特别看好。听同路行走的村民说,大坪,夏天里,穿短衣短裤的人,十有八九会着凉的。夜里,人们围着火塘还得烤火。

    我放眼望去,四面环山。山绿得好霸道,该绿的地方全绿了,不该绿的地方也有绿的点缀。这里叫大坪。坪,虽谈不上一望无边,但拥有辽阔与高远。这里,紧挨湖南的天平山,是湖北鹤峰县的一个边远山村。住在这像小摇篮里的人,安全、舒身又舒心。

    山里的公路如山里的大树,发育极强,哪里有人家那里则有公路。我漫步来到一幢卵石房的人家。门缝里,钻出一个人。男的。约六十岁。蒋姓。他家的房前屋后,摆有三十多只蜂桶。他一说起养蜂的事,没停没了,他说他一辈子只做这一件事情,做好这一件事情——养蜂。

    他舀来半瓢水,递给我,要我喝,说山里人喝茶少,几乎都是喝这水长大的,还说这水从山洞出来一直到家才见天。听他这样说,我接上瓢,一饮而尽。这水,透心得凉,十分甘甜。我开玩笑说,这,是不是神仙水?难怪村里有那么多长寿的老人。他哈哈大笑,说道:可不就是神仙水,喝了年轻,喝了长生不老。我们畅怀大笑以后,我问他,现在有蜜糖吗?

    他摇头。

    “这些蜂桶放到这里,蜜蜂主动来吗?”

    “不会,蜜蜂好聪明。若用杉木做成的蜂桶且有它们喜欢的味道,蜜蜂才喜欢常来常驻。”

    “什么时候有蜜糖取呢?”

    “白露以后。”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蜂蜜,也是有时节的。

    一只小黄狗带我进入溪边的一幢小木屋。木屋边,长满花草。阳光下的野花,似乎开得与往日异样。处子一般的花儿,纯美、自信、旺盛。好些花,我感到很陌生,但蜜蜂与它们成了好朋友。这里的蜜蜂,把一片片的花海当成一个个家园,精彩地演绎着它们的生活。我不禁想到一句诗:“吮琼液於悬峰,吸赤段津乎晨景”。这,或许就是对大坪养蜂最贴切的描述吧。

    木屋中的老刘是湖南人。他曾在桑植县城开过招待所,生意如火如荼。而今,他邀上妻子在这里开了餐馆,门庭若市。

    一缕炊烟在屋顶上开始缓缓地蠕动了。这炊烟不像城里的炊烟令人讨厌,它是那么亲切与和善。见上它,我很想爬上屋顶感受那份美好,但找不到去处。随着淡兰色的炊烟渐渐变弱,饭熟了,菜香了。

    这样的饭菜之香,如同大坪的蜂蜜,醇正。也像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坪的人们,如蜜蜂一般辛勤劳作,收获着自己的那份美好。

    之前与小李约好去她家吃玉米棒子的,我不能失言,便兴致勃勃地前往她家。往她家去的路上,我发现像玉米杆一样苗条的两位美女手脚灵活地在地里采摘着玉米棒。听口音,她们不是当地的。当地的女人几乎外出打工,要等到雪花飘飞的时候,她们才回家。一回家,本来就漂亮的大坪又增了几分姿色。

    小李在这山里经营的是“湘鄂一家亲”的农家乐。农家乐的院子里,一棵水桶粗的树丫上,顶着一对篮球大小的蜂窝,摄影者一盯上,如同猎手发现了猎物。

    农家乐里的舞台,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要灯光有灯光,要音响有音响,要话筒有话筒,要背景有背景……应有俱有。舞台的上方,留有“桑植一中高127班同学20周年聚会”的字样。看到这条幅,我想,那一晚,他们肯定充满快乐,正如大坪的人们,内心也是快乐的。在这块土地上,怡然自乐,他们用自己的辛勤劳动筑起幸福的家园,享受着人间美好的生活。

    我大步走上舞台,小李把话筒递给我,要我献上一首桑植民歌,我没有拒绝,立即唱起了《郎在高山打一望》:

    嗨唉唉唉 嗨唉唉唉 姐妹耶

    郎在高山哟打一望哟

    妹在哟 河里哟

    情郎妹妹哟

    衣也洗衣裳啰喂

    叫一声啦情妹耶

    你想不想郎啰喂

    郎在梦里想着你

    你莫要忘了郎

    姐妹唉 姐妹耶

    哎哟我的阿哥我的阿哥呀

    幺妹我河边洗衣裳心里想着郎哟……

    等我唱得兴高采烈,小李连忙抓个话筒,也甩出了一首桑植民歌。她的音质好,字正腔圆,唱出来的歌像蜜一样甜。唱完,她还给我讲起了贺龙曾从这里经过……

    小李的这番诚心,让我想起梭罗说过的话,一个人若生活的诚恳,他一定是生活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了。

    大坪人的生活,过得如蜂蜜般的细腻而滋润。

    离开大坪,下山,我浑身出汗。我想让车子掉头,返回有惬意的大坪,却抹了念想,我竟如痴情的男人恋着老相好一般的呢喃:等到白露以后,等到白露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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