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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道水泡温泉

2019-04-01 10:27:39  来源:张家界日报  作者:周明  阅读: 张家界日报社微信

    两岸青山相对出,一条绿带山涧流。吊脚楼里谁逍遥?只有土家神仙住。”这首打油诗恰如其分地描述了我对五道水的初步印象,一个字:绿。绿得新鲜,绿得干净。山,水,石头,都是绿的。温泉就住在绿绿的村庄里。听说温泉长得很丑,但只要拥有她,会让你热血沸腾,激情澎湃。

    抵达五道水,夕阳抢先一步站在了山巅,撒开一张金黄色渔网,罩住一座座山。长满疤痕的廊桥横亘在小溪上,桥两头搭在葱郁的河柳枝上,宛如一台轿子,横卧小溪。几位长者刚刚从温泉泡澡出来,坐在长木凳上用毛巾擦拭头发,偶尔说笑出声来,落在溪水嘴里,毫不含糊地吞了进去。夕阳懒洋洋呆在河柳头顶,宛如士兵用手托着一只盘子,绿中透着红,红中渗着绿。古树长在小溪边,根裸露在外,如一只硕大手掌牢牢地抓住溪岸边的石头,手指插在岩石缝隙里,绿绿的叶子随风摇曳,像一位焕发第二春的睿智老人,手脚青筋暴露,精神矍铄。

    山脚下,温泉依偎在小溪边,像婴儿安静地依偎在母亲身边,呼吸均匀,恋恋不舍。黑夜渐渐蒙上一层黑纱,婆娑迷离的温泉在隐隐约约中,靠近了我们。男士喜笑颜开,女士披头散发,红晕满面,从澡堂走出来,轻松惬意。“洗得舒服吗?”每出来一个人,老板就关切地问,不厌其烦。

    “舒服!舒服!”

    “爽!爽!”

    “下回还来。”客人笑着回答老板。

    温泉是几间水泥砖堆砌的小格子,没有豪华设施,简单朴素,长相足够证明我们的道听途说是没有水分的。几盏昏黄小灯寂寞地开在山沟沟里,山沟沟里的黑夜有了眼睛,夜色就生龙活虎起来。

    推开门走入浴室,一股浓郁的药味钻入鼻孔,沁入五脏六腑。老板解释说,那是温泉里天然的硫磺味,对身体好,闻一会儿就习惯了。老板打着手电筒带我们撬开房子下面的岩缝。泉水就蕴在房体下,冒着热气。石壁已被硫磺水浸蚀得金黄金黄。老板介绍,这里的泉水泡澡能治疮。我们将信将疑。

    虽是傍晚,来这里泡温泉的人却很多,房子只有男女两间。僧多粥少啊,我与朋友等了两拨人才轮到。温泉浴室外面是凉水溪沟。黑夜里,清泉在房子外面唱着歌,像一支清新小夜曲,为夜色陡然增添了几分情趣。浴室靠清泉一面没有墙,像一把撮箕。浴室的墙,便是那高高的山,黑压压地把我们与世隔绝。洗澡的人儿 ,就像撮在撮箕里的鱼,跳来跳去。

    大家相续激情跳入温泉池。人是很容易被同化的动物,性格、情感、兽性与野蛮。泡在满布硫磺味的温泉中,首先被同化的是嗅觉,然后是身体。闻着闻着,硫磺味就不那么烈了,温和了许多。洗着洗着,身体温度也被同化了,微微有些发汗。慢慢热起来,汗水慢慢跑到脸上。我坐在靠清泉一边,闭上眼睛,闻着硫磺带给我畅意,听着清泉在耳边欢唱。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轻松过了,很久没有这样脸红过了,很久没有这样空白过了。我没动,生怕丢掉一个细节与音符。知了在溪沟那边的山峰上抑扬顿挫地唱读它一生的诗篇,风儿时时踩响树叶,婆娑作响。

    在这个时候,听着听着,竟然把耳膜甩到了非洲、乌克兰、以色列等这些地方的硝烟里。听着了惨无人道的枪炮声,妻离子散的哭泣声,血腥腥的杀戮声,流离失所的哀怨声。听着这些声音,我不由得更加热爱身边这些会唱歌的知了,会撒娇的清泉,善抚摸的风儿。

    朋友们在池中轻轻地划动,很是惬意。有个朋友张开双臂,头昂出水面,猛地向前面一扑,双脚使劲一弹,溅起的水花,像一朵朵白玉兰,“啪”一声落在水面上,飞溅起数不清的珍珠,打破了夜的僵局。这个动作,把大家拽回童年,那个经常在河潭里溅起水花的少年,就是我们。朋友学着童年模样,两两相向打起水仗,一层层水波从各自掌中迸溅出去,蹦起老高,在空中瞬间碎成珠粒,“噼里啪啦”,立刻又砸在水面上,隐形于水中。朋友们在水中跳着、戏着,儿时的快乐和稚趣在温泉池里荡漾、跳跃,响彻整个黑黝黝的山谷,与泉声、知了声、风声融汇,虽声调高低不一,但层次分明。

    这里的山,这里的树,这里的知了,这里的清泉,这里的月亮,这里的风儿,我想,如果它们游走到伊拉克、以色列、巴基斯坦、乌克兰这些地方,就没这么幸运了,会瞬间失了安宁。

    我想,我是幸运的。可以安宁地在自己的国度里陪着老人看夕阳,泡在温泉里听知了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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