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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脉茶香

2019-04-19 11:00:30  来源:张家界日报  作者:张建湘  阅读: 张家界日报社微信

    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茶一直都占据在百草之首,高居众芳之上,既是古之天子所爱,古今平常百姓也离不开它。老百姓居家过日子最重要的七件事,茶就位居其中。说起茶文化,有如浩渺长河,洋洋荡荡,源自高古,流向皇天后土,流向朱门贵胄巨第,流向竹篱茅舍人家,文人雅士,贩夫走卒,茶盏面前,一律平等:兔毫盏内新尝罢,留得余香满齿牙。而对于爱茶人来说,真可谓一芽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无论说起哪一品,源头都站着那尊光芒四射的百草神农。

    每年清明节之前,我都要去山林里寻找无主的野生茶,比如回龙山的林子里,就是我每年清明前后采摘野生茶的地方。那些野生茶,是以前集体经济时代栽下的茶树,后来无人管理,仅作为绿化的使命存在于山林中,就成为了野生茶树。然而,茶就是茶,它们不管人类的行为,只遵从自然的号令,时节一到,夹杂于高大乔木或灌木中的茶树们,一场新雨之后,尤带露珠的新茶会在一夜之间冒出嫩芽。这时候的茶,是为“明前茶”,自然极为珍贵,加上又是“野生”的,没有人为地施加工业肥料与杀虫剂,是为纯粹自然之物。每到采“明前茶”的时候,我就提着布袋去那片林子里悠转。季节与时令是奥妙神奇的,造物主的计算分毫无误。名为“明前茶”,它肯定会在清明节之前就位,娇嫩贵气的一芽两叶,带着露水,沐着晨曦,清香飘渺,占尽了春光。这些野生茶因无人过度管理,茶叶的质地更纯粹,香气更隽永。

    鲜叶采回家,得立即制作,否则叶子会沃坏,色香味都会打折。自己采回的虽量少、却极珍贵的野生茶叶,自己制作起来也是“土法上马”,先将天天炒菜的铁锅多洗刷几遍,嗅一嗅,大概没有油味就行了。先杀青,用高温去掉鲜叶中的氧化酶和水份,再弄个三炒三揉就可以了。如果想要讲究一点,那就五炒五揉,自采、自制、自喝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将制成的新茶,小心地装在一只形象古雅的瓷罐里,就有了将季节、时令与植物的芳香一起收藏进来了的好心情。

    今年第一次上山采摘野生茶的时间,正赶在清明节这一天。天气晴好,云淡风轻,满山紫杜鹃开得正旺盛,鸟鸣声在山谷溪涧间回响,让人尘俗顿忘。顺着一条溪流往山林高处走,两侧山坡坡度陡峭,野生茶树就夹杂在茂密的杂木林中。这里的野生茶树也是集体经济时代的“遗留物”, 时过境迁,一年一年的,这些茶树在山林中春荣秋谢,等着一双有缘的手,将它们那娇贵的一芽两叶采摘,完成它们作为茶的生命形式。这次我找对了地方,越过溪谷,爬上小路旁的陡坡,居然出现了几十株野茶树。因无人修剪,茶树都长得比较高,枝枝蔓蔓,斜逸旁生,蓬蓬勃勃,生机盎然。每根枝条都长出了娇嫩的新芽叶,润泽流光,馨香隐约,将它们采摘下来时,心里自然生出一种对季节、对植物、对阳光雨露、对大自然的感恩之情。人生天地间,大至日月星辰、山河大地,小至一枝一叶,一草一木,都与我们的存在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我们与这一切都是共生荣的,对这一切的敬重,能使我们自己的存在变得尊贵而自在。所以,对从大自然中的获得,我们必须心存感恩。唯有如此,你才能真正懂得眼前这一芽两叶存在的意义。

    我们的民族历来是个对茶格外喜爱的民族,在旧时,还依赖茶通过那条丝绸之路换来其它外来的珍贵物品。红茶、绿茶、黑茶、白茶、黄茶,色彩斑斓;大红袍、碧螺春、龙井、银针、毛尖、铁观音、金骏眉等等等等,或为名门望族,或为小家碧玉,争奇斗艳,各树一帜,不分高下,异彩纷呈。我忽然想起了一个茶品的名称:杨古老!那是一种童年时跟着母亲上山采摘的野生茶。其实,那并不是真正的茶,只是一种我至今不知道名字的灌木的嫩叶。那种灌木的叶片边沿长着尖锐的小刺,得在新芽叶边沿的小刺没有长硬之前,将其采摘。老了的叶片小刺锐利如针,既无法采摘,更不能作茶了。每到仲春时节,我都会跟着母亲上山采摘“杨古老”,往往暮色渐浓时,我们才能背着一篓“杨古老”回家。制作杨古老要用烟熏,所以,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制茶时,弯着腰,头上戴着块陈旧的蓝印花布头巾,翻动茶叶的双手,不时去擦拭双眼。母亲的眼睛里泪光盈盈,我猜测就是烟熏的。所以,我固执地认为:名为“杨古老”茶源头的始祖形象,不是那尊头戴百花冠、身着百草袍,手握谷物的神农,而是头戴旧印花头巾、不时撩起破旧衣襟擦眼睛的母亲的形象。而那一缕带着烟熏味的茶香,却在我的一生中缭绕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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