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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 狗

2019-06-04 09:40:48  来源:张家界新闻网  作者:刘晨希  阅读: 张家界日报社微信

     前些年的一个傍晚,二伯不知从什么地方带回了一条大黄狗。我们问他。他说,是从路边捡来的。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条大黄狗的样子。一双黝黑的瞳孔深深地嵌在鼻子两旁,透露出初次见面的些微恐惧;一对耳朵软趴趴地向下垂着,这是条老实巴交的狗。后来,爷爷把它领回乡下了。再往后,我就跟这条大黄狗不怎么见面了。

    爷爷住在乡下,他常说城里不如乡下好,哪里都是熟人,哪里都有人帮忙照顾,夜里就是把大门敞着也很安全。父亲原本担心乡里没人照顾他,想把他接近进城里。但他对这件事很固执,愣是不肯走,便作罢了。如今有条狗能够陪着他,想必也是极好的。

    爷爷因为病,手脚会不自觉地跳动,而且记性也很差。但奇迹的是,爷爷从来没有忘记过要给大黄狗喂饭这一事情。一日三餐,缺一不可。记得大半年前,父亲打算把爷爷领上城住几天。头一天夜里,爷爷就吵着嚷着要回去。我现在都记得爷爷因为没有办法表达自己意思的焦急模样,再怎么努力,嘴里吐出的还是模糊不清的文字。最终,父亲还是猜出来了,但是夜里怎么回去呢?父亲便安慰他说,明天清早就回去。待到第二天,爷爷并没有出现在客厅里。当全家人都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老乡打来电话说,让我们放心,爷爷自己回来了。后来,父亲问他,没钱怎么回去的?总不能是走的吧。爷爷比划着,父亲懂了。几天后,父亲拎着一箱水果去了客车司机的家。

    春去冬来,温度仿佛是下坠的铁球,一下子降到了底。一连很多天,都是阴冷天气。爷爷的病,很准时的犯了,日愈严重。

    待爷爷的病好些后,爷爷的生辰也到了。父亲为了冲喜,给爷爷办了场酒席。众宾客陆陆续续地赶来,人影一个叠着一个,唯独没见着爷爷。等我欲起身寻找他的时候,我无意间抬眸看见了让我如今都难以忘怀的一幕。爷爷穿着母亲买来的新衣,深黑色的棉布像一个大大的蛇皮口袋套在爷爷身上,爷爷银灰色的碎发和脸上的皱纹被揉进这一瘦小的躯干里,就如同玉石上的沟壑镶嵌在骨子里。爷爷寻了块砖头,吹了吹,然后坐在上面。摊开手,“呼噜”几声,把大黄狗唤来了。爷爷一手摸着黄狗身上浓密的毛发,一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火腿肠。一翁一狗一石板,便是一片天地。我只记得爷爷的双眸,不似那日的萧瑟,在深灰色的背景板闪着独有的晶莹。

    爷爷跟着他的狗,熬过了酷暑,深秋,寒冬,却没能熬过温软的春天。

    某一天凌晨,我被家中的嘈杂吵醒。男人们如石鼓一般的厚重嗓音和女人们极低极细的抽泣声交融在一起。我朦胧地睁开双眼,母亲微红着眼说:“快换衣服,我们赶紧回去。”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人们在此时都沉默了,一路上寂静的可怕。

    后来,我瞧见老家堂屋里放着的大黑木棺,一切都从浓雾里显现了。

    再后来,弟弟急急忙忙跑过来,喘着气儿说:“姐…姐…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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