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说个放牛娃的故事。
放牛娃瘦小瘦小的。他真正意义上的记忆,该是七岁那年。更早之前的,他都不记得了。
七岁那年,父母亲不安于生活现状,去了一个放牛娃听都没听过的地方。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父母一走就是多年。放牛娃成了留守儿童。家里就剩下爷爷奶奶、他、和长他六岁的姐姐。出于生计,姐姐外出做了学徒,微薄的收入用来贴补家用。放牛娃随爷爷奶奶开始了长达十二年的留守生活。
放牛娃的童年生活,虽然很苦,但很快乐。学习对他而言,不算难事。放牛娃出生时身上有黑黑的体毛,邻里乡亲都说,这孩子恐怕是牛托生的,与牛有缘。放牛娃在家积极地帮爷爷奶奶做农事,大人能做的,他几乎都能做,大到割稻、割麦子、栽秧,小到放牛、拾柴,样样在行。爷爷家还有三个叔叔,每天吃饭都像打仗似的。一家人吃饭虽然菜的花样少,却吃得很合口味。每天放学回家,放牛娃的第一要务不是写作业,而是去放牛,牛吃饱了才能回家和爷爷奶奶们一起吃上晚饭。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放牛娃的牛不是放在山坡上,而是在田埂上,得时时刻刻防止牛偷吃田里的稻子或农作物。偷吃了人家的庄稼,回头就有人上门找麻烦。放牛娃每次放牛都很谨慎。
夏天的黄昏会格外的闷热,蚊子也多。为给牛驱蚊,放牛娃会在守牛时拿着镰刀砍些艾蒿。回家时,将艾蒿用稻草绳捆绑好,半拖式的弄回去,然后在牛栏角落的地下放上一层干稻草,把艾蒿铺在干稻草上,上面撒些草木灰,用火柴点燃,袅袅娜娜的青烟便冒了出来。烟气中弥漫着艾蒿的清香,牛棚里密密麻麻的嗡嗡地拼命四散逃开了去。栏中的牛惬意极了。
清晨,牛娃会早早起床牵牛去吃露水草。看到牛鼓鼓的肚子,爷爷说:“牛和人一样,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他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这么说,只知道有首《放牛歌》,他会经常无意识地哼唱。
解牛绳是个技术活。牛绳短,牛离木桩近。早上牛急着出去吃草,四蹄乱动。人进栏解牛绳时,稍有不慎就会被牛蹄踩。十一岁那年,放牛娃就被自家的牛踩过一回,以至于现在脚趾大拇指指甲都还裂开着,成了两部分。那天清晨,是六叔带他去找村医的。曾经因为这个,他牵牛时心里都是打鼓的。
家族里有个约定,牛是几户人家共同的。所以家里有多少亩田地,就会放几天牛。他清楚地记得,人生中的第一个文具盒,就是帮幺爷爷放了一天牛,幺爷爷给他的奖励。放牛也怕遇到麻烦。最怕的是牛“触架”。他记得有一年家里干活的是一头大公牛,他牵着这头公牛,不巧碰到了另一头公牛,一场公牛大战瞬间爆发。足足头抵头“触”了个把小时,直到其中一头牛认输逃跑。牛“触架”的时候,周边来了十多个大人也没能拉得开……
牛在当地是十分重要的劳动力。表弟家没有牛,每每春耕夏耘时节,他还需要把自家的牛赶到表弟家去犁地。表弟家路途遥远,放牛娃牵着牛,一走就是大半天。那个年代,没有电话,没有手机,放牛娃孤身一人一路往前,碰到河就绕行;碰到狗,就麻着胆子舞竹棍和狗斗智斗勇,能从路上牵着牛过就行。跑是绝对不行的,因为牛走得慢。路间的草丛中也会窜出蛇,可放牛娃见怪不怪了。蛇不犯他,他不犯蛇,蛇要犯他,上去一棍,直至蛇逃跑为止。当然,赶牛的路途中福利也不少,野外会有没人管的瓜果蔬菜,能摘着吃。最可恨的是,表弟每次都会边吃边喊:有人偷东西!有人偷东西!尽管没人在意他的叫喊。
放牛娃的童年,就这样重复着放牛的生活。终于,初中开学了,开始了寄宿生活,才结束了与牛相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