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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是一只欢快的小兽

2020-01-27 21:36:53  来源:张家界日报  作者:王明亚  阅读: 张家界日报社微信

    拨一拨岁月的钟摆,又看见遥远的时光那头我们小时候的年。

    年是孩子心上一只欢快的小兽,跳着蹦着,先来的是腊月。腊月一来,村庄上空的气氛就一天比一天活跃了。有太阳的日子,各家门前一篮盆、一筛子地晒炒米了。有的炒米才刚刚用甑蒸出来,一团一团的糯米饭还冒着腾腾热气,路过的孩子会偷偷抓一把往嘴里塞——香软甜糯,已经蒸出年味儿了。

    然后,三五家一起要打年粑了。蒸糯米饭的人不时用两指搓搓糯米是否泡好,是否淘干净,不能有米糠和沙砾。蒸煮的时候火候要到位,蒸出来的饭生不得,烂不得,要饱满利索,看起来像一粒一粒发福的大米。掌甑的人从甑桶里抓一小撮,捻一捻,送到嘴里轻嚼,待满意地点头后,便先盛上满满一碗糯米饭搁在灶台上敬灶神爷,敬祖先,才又一瓢一瓢舀到洗干净的石臼里。这时,等在一旁的男劳力们早已举起大木棰挥舞下来,嘿哟嘿哟!额头上浸汗了;嘿哟嘿哟!外套脱掉了;嘿哟嘿哟!散乱的糯米饭捶打成绵软细腻的糯米团;嘿哟嘿哟!糯米团在木棰上粘上粘下,满屋子的目光也都跟着粘上粘下。打好的糯米团被搅上一旁的案板,有经验的长辈赶紧甩膀子揉揉搓搓成一个大长条,又快速地拧出够做一个糍粑的小团团。女人们则麻利地在案板上揉按成一个一个圆圆的糍粑。孩子们抢着把粑粑运送到堂屋里铺着的竹席或各种大篮盆小篮盆里。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大人们嘻嘻哈哈地忙碌着,孩子们的小脸红扑扑地发着光,仿佛胸腔里都有一只快活的小兽在奔跑。

    做了年粑,热锅滚灶,跟着炒炒米。炒米要和干净的沙粒一起炒。沙粒炒烫了,晒干的糯米粒倒进去,一粒一粒的沙负责烫开一粒一粒的米,一粒一粒的米负责开出一朵一朵的小花。于是,锅里开始“噼哩啪啦”地演奏起音乐声来,很快,一锅白花花的米泡儿笑开了花。小孩子们眼疾手快,也不管烫不烫,伸手在锅里抓了一把就吃,边吃边大笑着往年边跑。

    年是越来越近了。有的妇女们加紧给孩子做鞋纳垫,织毛衣毛裤,阔绰一些的家里就请裁缝进门给一家老小缝制新衣服。孩子们围着花花绿绿的布缎,想象将要成型的衣服的模样。想着想着,咯咯地笑了。

    随后,村东村西有了杀年猪的嘶鸣。猪叫得惨烈,人却觉着这是喜气的。一年到头难得吃肉,这天猪血猪肝猪肉可以敞开肚皮吃了。伴着酒香,满村子都罩在氤氲浓烈的年气里。

    对,圆圆满满的鸡蛋也是要多备一些的。拜年的红糖得挑几十斤回来。花生糖果是必备的。豆腐也要提前做好。腊肉腊鱼在梁上慢慢地熏出油来……没有对联,上街买几张塑料财神贴吧。自然,还要买年画,有花鸟画,有伟人画像,还有骑鲤鱼的胖娃娃,这些画贴在墙上喜庆又亮堂。没有烟花,鞭炮是必须要买的。还要买……大人小孩都掰着手指算。

    大人们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年货,就像他们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季节的耕种。

    孩子们似乎一天也等不了了,悄悄地抓炒米吃。大人笑着呵斥道:过年时吃!

    孩子就悄悄地烧糍粑吃。大人笑着呵斥道:过年时吃!

    孩子悄悄地掰一块红糖吃。大人笑着呵斥道:过年时吃!

    孩子想穿新衣服了。大人又笑着呵斥道:过年时穿!

    年是一份熙熙攘攘的情愫。孩子们真是急不可待了,一天一天地数着时间,小小的胸腔里日夜奔跑着那只年的小兽。那兽不时欢快地嚎几声,年终于载着无限的欢乐来了。就这样,一年一年等待过年的孩子长成了大人,那只年的小兽也终于在他们最深的心里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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