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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的影

2020-04-06 10:15:07  来源:张家界日报  作者:杨永平  阅读: 张家界日报社微信

    我总会想起小时候老家的三棵树。这三棵树,一棵是长在老家大门口的枇杷树,一棵是长在老家南面耳房背后的梅子树,还有一棵是距离老家三公里多一座山腰上的桑树。

    这三棵树栽种于哪年,谁也说不清楚。我记忆中,它们都差不多一样年龄,长得一样的粗壮,根部需要两个成年男子手拉手才能抱住。枇杷树由于生长环境没有任何阻挡,长得非常高,直插云霄,握手白云拥抱月亮;梅子树周边布满龙竹树,阳光被挡住,长得不是太高,但枝叶匀称,遮盖住四周,宛若一把巨伞;桑树靠山的一面背阴,枝叶有些稀疏,而另一面向阳,枝叶密密麻麻,远远望去,就像披着一蓬迎风飘散的发冠。

    农村缺衣少食的日子,因了它们变得异常充实;农村枯燥的生活,因了它们变得异常丰满。

    每年秋风刚迈开脚步,枇杷果便急不可耐地褪去自己嫩绿的外壳,把自己饱餐阳光雨露滋润后的惬意姿态用金黄的色泽炫耀开来,争先恐后地挂满树梢。枇杷果终于熟透了,我们爬上树挑几颗熟得最好的,皮都来不及剥就往嘴里塞。那鲜嫩多汁的果肉刚入口时非常甜,嚼到最后就有些酸味了,但那酸味不甚浓,淡淡的,勾人饥肠,浸透肺腑。奶奶常说,你们的阿祖(曾祖父)最爱吃枇杷果了。那时还是旧社会,阿祖是村里唯一一个能舞文弄墨,而且还能把脉问诊的人,一年四季游走于村里村外,帮助村民识文断字、接骨疏筋,甚至为死去的人寻山脉为活着的人把风水。每年枇杷果成熟的季节,阿祖定会准时回家,与一家人团圆相聚。有一年,阿祖前脚才跨进家门,后面就跟来了一大帮强盗,嚷嚷着“老手艺人,肯定弄了不少钱财”把家里抢劫了一空。阿祖吓得再也不敢回家,从此杳无音信。金黄的枇杷果缀满枝头,随风轻曳,奶奶暗自哀思。我十五岁那年,家里翻建房屋,枇杷果树挡住了阳光也制约着地基扩建,父亲带着人砍倒了枇杷树。

    “青梅煮酒,幸随分、赢得高歌。”那时,正值懵懂年少的我还不会喝酒,无从懂得青梅煮酒的韵味,也没有心思体会梅花“凌寒独自开”的哲理,但梅子成熟的季节,我却最为开心。青绿绿的果实,涩酸酸的果肉,梅子最真实地酸酸甜甜了我们青涩的年龄。每天上学前必做的“作业”就是爬上梅子树摘梅子,当我挎着鼓囊囊的书包出现在学校门口,一帮引吭眺盼的男女同学纷纷叫嚷着把我围在中间,将我的自尊与骄傲渲染得五彩斑斓。小小的梅子果成了我对朋友“拿捏讨价”的资本,平时玩得好的还是有“怨”的,一颗梅子就能明显区分开来。当然,这其中还有那么一两个异性,不需要言语我都会想尽办法悄悄塞几颗到她们的书桌里。青涩的感情,正如青涩的梅子,朦朦胧胧。挺凑巧的,我离开家乡外出求学那年,我带着淡淡的思念离开“青涩感情”那年,一场暴风雨冲垮了梅子树所生长的土坡,梅子树倒在了暴风雨中,正如那段懵懂的爱恋,被淹没在了成长的车辙里。

    那段时光里,如果说梅子是我炫耀的“功底”,可桑葚却是我不得不低头的“对手”。桑葚,我们当地称作“马酸”,果肉成颗粒状紧紧抱团在一块,如葡萄般一串串的挂在绿叶中,大拇指般大小。那棵桑葚树长在我们上学必经的路上,斜挂在山坡峭崖上,树形异常高大。可惜,我当时个子矮小,也不善于爬树,常常只能看着那红得发光黑的发亮的桑葚果实咀嚼口水。那些长得高,猴子般窜上窜下的同学成了我敬仰的“英雄”。看着他们矫健灵活地在这串那串桑葚中穿梭,我急得大声哀求不已。同学们似乎有意勾引我,也或许是对“梅子”事件的报复,故意摘下一串黑黝黝的桑葚作势扔给我,我赶紧伸开双手去接,可桑葚却转向掉进了他们的口里,嘴角随即泌出红色的汁液来,我却只能在焦急遗憾中用味蕾隔空想象那酸甜的滋味。终于,他们饱嗝连连了,这才指着我说:我扔下来你接好,待会我分你点吃吃。在取得我的一再保证后,一串串黑红的桑葚终于掉落下来……若干年后,离开家乡的我听说,这棵桑葚树不知什么原因,也消失了。

    这三棵树伴随我走过了童年到青年,无知到朦胧的岁月,而今却成了过眼烟云,但绿色的故事仍在延续。这些树木花草,但在阳光下、在居民目光里依然默默地坚守初心和使命——用绿色喂养生命。

    “被人爱是树的企望,爱人更是树的幸福,爱欲的博大精深,竟使她归于了无言乃大愚,沉静而寂寞。”虽然“三棵树”悄然远去,但是树的影——它们的风骨、姿态、无欲、博爱已成为我一生的滋养。大自然为我们营造了生存的环境,而我们每个人心里都需要长着一棵“树”,这棵“树”需要我们用心地去呵护。

    只有心灵的“树”长青,诗才有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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