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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清欢和怀念

2020-04-13 11:39:37  来源:张家界日报  作者:向延波  阅读: 张家界日报社微信

    “澧水一路向南∕辽阔∕平静如秋∕山茶花∕珍珠红∕千柳红∕井然有序……”

    澧水,是属于诗人的河流,从无数吊脚楼下流向东南,浅唱低吟,泻玉泼翠,每一朵浪花就是一首情味隽永的民歌,每一首民歌都是诗人珍爱的孩子。

    澧源诗友中,谷晖是才华内敛的一位。十多年前,我们初次遇见,在众多诗人兴会的场合里,也许是工作性质的原因,也许是经历过人生的苦痛,他和他的诗静静地坐在那里,倾听,偶尔像水边谦卑的芦苇,轻轻点头。

    眼中有诗和远方,身心永远在路上,这是他眼中的阳春白雪,是他心中的高山流水。在非比常人的工作忙碌中,一个人坚守着灵魂深处的高贵,呵护着寒夜火炉的温暖,执意,炙热,正是这样一个默默提炼诗意和体味人生的人,不知不觉中,从《在路上》到《失联的风》,厚积薄发,用心血捧出了一颗颗滚烫的文字,频频在各级刊物上露脸,让我充满敬意和羡慕。

    当我读到《潇湘诗考》时,有一种麦子从青涩走向成熟的欣喜:“麦子熟了∕等待归仓∕思想和精神的相互安慰∕已经不能满足简单的交流∕遗落的东西∕塞满断崖的裂口∕被阳光撕碎∕任凭汁液在大地上流淌……”看见了“那匹野马∕挣脱了生锈的铁笼∕以闪电的速度∕劈开荒野∕青草为目光止渴”,看见了“神龛上的文字∕一直关注∕黎明∕它生长的速度超过花的绽放……”

    清新自然是谷晖的诗歌原色,带着早春新翻泥土的气息,“和一粒种子相亲相爱” 的结果,像“树叶落在庭前”,像“向日葵收集的第一缕阳光”,像“蛙声秋蝉的应答”。看起来零零碎碎的东西,边边角角的风景,若即若离的思绪,在他的构思中活跃着,充盈着,汁液横流。

    掩卷而思,我决定赠他两个词:清欢和怀念。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谷晖是行吟诗人。也许故乡安置不了他的肉身,从此便有了漂泊。从鱼鳞寨出发,他走过了太多太多的路,见过了太多精致的风景。他的诗句像一阵“失联的风”,顺澧水而下,或站在周家大院“历史的拐角处∕光和影正在对话∕探讨一湾浅水的未来。”或在乌镇,看“小桥流水∕自东向西∕起舞蓝墨水的芬芳。”或在黔阳和乾州的古城里,看历史的铅华在光和影的变迁中褪尽,看沾着红粉的墨香点燃乌篷船的欲望。

    一个人的旅途,即一个人的清欢。甚嚣尘上的世界,需要宁静山水的抚慰。他一路走来,寻幽觅古,探险历奇,与明山秀水、秦砖汉瓦的对话,一字一句盛满浩荡的月光。信马由缰也好,思绪翩跹也好,屐痕处处,留下诗句行行。他不同于一般的吟风弄月,每一处着笔,都有内心体验和个人倾向,行走的真实和虚幻交替。足够坦诚地让我们感受到自然的天籁、心灵的安适和自我的见地,那是努力从俗世、忙碌中调节身心后,获得的短暂喜悦和释然轻松。要表达什么,要摒弃什么,有思考,不盲从,有顿悟,不流俗,不做呻吟之态,这是我看重的。

    漂泊并不是治疗诗人的良药,他乡安置不了灵魂。再回来时,他的眼中流露着村庄的迷茫和悲伤。“每一次变迁∕都意味着村庄的退缩∕犹如失去树根的古树。”“深夜∕仍有人思索着∕如何∕拽回飘浮的村庄。”“老人和孩子∕将手机攥在手心∕却摸不出家的温度。”“此刻的村庄∕魂魄早已远游∕寂静∕漆黑一片∕苍穹下∕是等不来的黎明。”

    流露着对人生苦短、岁月无常的浩叹。如:“水∕一点一滴∕渗透∕穹顶下∕生命的透支∕如此容易……匆匆∕凋落的桃花∕为春天谢幕。”“夜∕浩翰无边∕荒野里传来抽泣声∕一遍又一遍∕抽打游走的灵魂∕风终于在广场上自由奔跑。”“这个春天已经粉碎∕哭泣的花朵∕争相委地∕是时候了∕雷声为花瓣安排的葬礼正在进行∕沿着林立的手臂∕这只鸟找到了天堂的方向。”

    于是便有怀念,这种浃肌沁骨的怀念让人欲罢不能。

    他怀念两小无猜的发小,如《致亲爱的八小》:“一缕清风∕轻易穿透厚的书墙∕无数胶片∕素描同一个你。”“头顶瓦罐的女子∕在城墙里徘徊了四年∕时光锈蚀了空气∕吐出的气息∕在蛛网上凝聚。”“飘逸的身姿需要放缓∕再怎么倾斜∕舞蹈∕最后呈现的∕还是锐角。”“也会留下一丝温情∕把冰封的湖面揣在怀里吧∕酣睡的水草正等待唤醒。”每一句都是深情的呼唤,也许他们流落四方,音讯全无,只留下诗人在故乡的枣树下独自闪烁着孤独的光芒。

    他怀念稍纵即逝的青春和友情,“最高的是教学楼∕正对面是教师办公楼∕两点之间直线的距离最短∕一切∕都已物是人非∕有些∕还阴阳两隔。”“兄弟∕我终于赶在风雪到来之前∕来到你的窗前∕我的到来∕不止为了烹雪煮酒∕点燃文字取暖∕阳光也不能穿越的忧伤啊∕唯有∕远走他乡。”“很久没有骑客的消息了∕记得最后一个电话的嘱咐:不要失联∕就是怕你迷失在骑客的帝国。”

    怀念故乡的燕麦粉味道,怀念鸡鸣狗叫的乡村乐章,怀念空旷原野上的稻草人,怀念那像叔父一样只剩下几根肋骨的老宅,怀念吊脚楼上的晾衣竿……

    最深沉的怀念莫过于亲情的殇逝。一个多次失去至爱亲人的诗人,他的笔是痛楚的,他流淌的文字怕是终生萦绕着生离死别的情思。“父亲啊∕二十三年∕足够我从幼小的孩子∕长成石头般沉默的男人。”“你教给我的算术∕怎能算得清此生未尽的生离和死别。”“风刺穿你的肋骨∕将你的骨节拆了又拆……我分明看到∕你的背影∕遭受寒流无情的撞击∕抽搐∕抖动∕你把疼痛∕生生吞下。”“能否将鬓毛斑白的妻子∕那冻裂的双手∕从刺骨的冰水里解救出来。”“那年后∕我一直丈量家乡与山岗的距离。”“韭菜已经割了一茬又一茬∕故乡的菜园∕还留着一个个幽深的伤口。”“如今∕我常常想到了死亡∕想到与你∕生死桥上的那端∕可曾有另一场遇见与清算∕这生的父子∕在那生∕在梦里∕在千百世的轮回∕我们依旧纠缠不清。”这是《祭父帖》中的句子,还有“父亲需要安顿∕我只是路过。”“1992年∕父亲背叛了我∕我背叛了故乡∕22年了∕我一直在寻找故乡∕墓地。”父亲的早逝,对于诗人来说,是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姐姐的离去,更是让结痂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一刀一刀∕割裂∕白天与黑夜∕姐姐∕我的姐姐∕她轻轻地∕将太阳吹落∕结痂的伤口∕再次由黑变红∕汩汩流淌成一条悲伤的河。”“我只能送你到此∕剩下的路∕自己走∕父亲在山岗前守候∕遇见河流你就绕道∕水冷会加重你的哮喘∕咳嗽会令星星失眠……你∕一路向前吧∕梨花带雨的地方不要停留∕樱花满地的地方不要滞留∕它们终将化泥为土∕弃你而去。”诗歌让疲惫的诗人找到情感渲泄的决口,让他可以靠着这棵树,冷静地喘息、休憩。

    谷晖的诗歌语言朴实,但不缺乏刀刃游走的惊奇。他的技巧多元,不拘泥于一招一式的破解。这十多年里,他专注,倾心,不自作多情,不左顾右盼,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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