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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猫记

2020-06-05 15:18:42  来源:原创  作者:小卡  阅读: 张家界日报社微信

     

    家里使用多年的暖炉坏了,送去修理的时候从里面倒出许多团纠结在一起的线状物,修理的师傅咋舌道,这种密封式的炉子怎么进去那么多毛?我闻声仔细观察,才意识到那是猫毛,也是曾经养过宠物无意中留下的,穿梭时间的证据。

    我家先后养过两只猫,都是普通的中华田园猫。

    第一只是我尚在学校时母亲抱回来的,我和它见面时已经几个月大小,名字是毫无特色的花花。它极为胆小,加上我在家时间不多,彼此不熟悉,见到我就直奔沙发底下不再露面,除非母亲在旁,否则怎样都不肯走进距离我半米的圆内。唯有冬天时,客厅暖炉因为母亲不在家关闭,它只能极为小心地凑到我用的单人暖炉里,连气息都不怎么出,蜷缩成一团和我争夺有限的空间,那也是我为数不多可以放手撸它的时刻,因此只好对它争夺地盘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它去了。

    花花恰好是在我毕业那年的夏夜走丢的,那个晚上雷雨不断,睡觉时我和母亲才发现它已经不在屋里,母亲说坏了怕是在窗户太滑失足掉下去了。我俩在楼下呼喊它许久,但老旧的小区太过鱼龙混杂,加上雨势依旧,只得作罢。母亲后来又持续几天在楼下寻找未果,念叨着它那么胆小不可能跑远,最后只能接受现实,为此还伤心好几天。

    又过了一年多,不知道为何,母亲又抱回来一只田园幼猫,对比它橙白相间的大众配色,煞有介事地取了个并不大众的名字辛巴。它刚到家的那天就在沙发上留下属于它自己的印记,深感头疼的母亲只得先用布条将它绑在角落熟悉新环境。几天后辛巴开始试图探索新世界,却无法挣脱束缚,只得细声细气地用声音表达不满,我见它叫得着实可怜,便给它解开布条,它当即就抓住我的裤腿往上爬,表达自己对获得自由的兴奋,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辛巴的胆量要大许多,稍微长大一些后就开始上蹿下跳,衣柜顶、窗帘上和桌子角落都在它巡视的路线上,也很亲近家里的人,被摸表现的非常淡定,有时还会主动走来蹭腿,或是将下巴放在人手边看着你。当然它也有一堆坏毛病,独自长大的辛巴把握不住咬人的力度,会毫不客气用力咬住嘴边的东西——包括人的手——母亲费了好长的时间才把它这个坏习惯纠正;对买来的猫抓板视若无睹,非要在沙发边上磨爪,把好好的沙发边缘弄得乱七八糟;从来不去为它准备的窝,哪里舒服就往哪里一躺,睡觉必定跑到床上,丢它下去,不到一分钟就又蹿回来。

    即便两只猫性格差异巨大,辛巴一样无法抵抗寒冬腊月中暖炉的诱惑。和花花不同,它感觉冷后会毫不客气地跑到脚边,一边叫着一边扒开我挡在入口的腿,毫不见外地挤进有限的空间中,偏生它又不肯老老实实趴着,动辄对着近在咫尺的物体又抓又挠,弄得我的袜子和裤脚上全是一道道的痕迹,只能将双腿搭在火炉的边缘上,将整个暖炉的底部都让给它。大获全胜的辛巴占据着夺来的领地,整只猫团成一个圆,宛如橙白色的毛线团,舒舒服服地度过整个冬天,有时整天都在炉子里,直到热气散尽才不情不愿地爬出来,又蹿到床上去了。

    随着年龄增长,辛巴也和家人渐渐熟络,就连生物钟也开始同步:早晨会喊着人起床,听到楼梯间的脚步声会跑到门边等待,深夜还会催促母亲去睡觉,偶尔母亲不在家时就跑到我床上凑合一夜。不知不觉中它似乎成了家庭中的一员,像是本来就如此一般。

    直到秋末的某天,母亲说辛巴吃东西样子不正常,我依言仔细观察,发现辛巴进食时头总使劲地偏向一边,就好像把猫粮咽下去非常困难,还伴随着听着就渗人的干呕。我得知辛巴这样已经持续一段时间,只是最开始母亲并没在意,赶紧劝说母亲带它去看兽医。

    在一番检查后,兽医告诉我们,辛巴喉咙里长了息肉,原本不疼不痒的赘生物因为长在关键的地方,成了严重的问题,这团息肉已经严重影响到辛巴的进食,我们赶紧询问如何解决,医生建议先注射看看结果,静待后续观察。尽管打针时辛巴很不配合,但药效还是立竿见影,我们还特地遵照医嘱,将猫粮换成流质的,还有拌碎的鸡肉鱼肉等小颗粒食物,辛巴也吃得不亦乐乎,精神跟着渐渐好起来。就在我和母亲以为它已经痊愈时,好景不长,仅仅过了半个月,辛巴旧病复发。

    慌了神的我们再去找兽医,医生这次再没有同意继续注射,告诉我们这种药不能连续注射,何况还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必须动手术,将它喉咙里的息肉切除。医生表示他能力有限,不敢做这种难度极高的手术,在我们询问下,医生说或许省会有兽医院能够进行,但抛开长途旅行的时间不提,还有价格不菲的手术费。

    我们犹豫了,首先医生就给我们预估了一个四位数的手术费,这个价位远远超出预估;其次辛巴从小就在家里长大,将它带到兽医院都费了一番力气,别提长途跋涉到省会,何况家里还没有车;最后我和母亲也都无法丢下工作,请长假带着辛巴去做手术。尽管,将生命放在天秤上和金钱、时间与精力比较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但辛巴终究只是家里的宠物,普通的田园猫,我们实在无法立即下决心为它付出那么多的代价。

    医生似乎看出我们的犹豫,提议可以帮助辛巴安乐死,毕竟它这样下去只会逐渐饿死,并承诺会好好埋葬辛巴,我们不忍的话完全可以全程回避。但母亲依旧无法当即拍板,她觉得自己也没法轻易判一条生命死刑。

    我们在沉闷的气氛中带着辛巴回到家,它依旧努力和喉咙里的息肉战斗,将食物不断咀嚼又被迫吐出来,痛苦地将东西一点点咽下去又吐出来,我们却帮不上一点忙。

    辛巴的病情逐渐加重,身体也一天天消瘦下去,甚至伸手都能摸到骨头,仿佛整只猫就是骨头上披着一层皮;本来光亮整洁的毛皮也变得黯然失色,爱干净的它下巴和胡须上竟然有结成一团的黑色物质,大概是咽下去又吐出来的食物残渣;精力也迅速消退,原本轻松就能跃到床上的它已经开始需要我们抱着才能移动,以致于最后整只猫大部分时间都趴在暖炉里,有时候下班到家,发现为它准备的食物根本没动,猫砂盆里也没有排泄的痕迹;到了深冬的时候,它甚至连叫的力气都似乎没有了。

    然而即便被病魔折磨得萎靡不振,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暖炉中,我和母亲几乎都觉得它挺不过这个冬天时,辛巴还是奇迹般地坚持到了春天。气温渐渐回升,母亲终于在我的劝说下决定带着辛巴去省会,它却突兀地离开了。

    辛巴是在一场春雨后的破晓不见的。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是个阳光明媚,空气清爽的春晓,一切都十分正常,直到我和母亲起床后才发现辛巴从暖炉中消失了,不知所踪,甚至我们都没有听见猫叫。

    动物学家说,猫科动物会在伤势严重时寻找隐秘的场所独自疗伤,又因为伤势过重而死在僻静的阴影中,我以为自己能够接受这样的说辞,但这一刻真正来临时我宁愿相信那个更加通俗也慰藉的解释:猫咪在预感到死期来临时会默默离开,不想惊扰到主人,也不想让主人为此伤心。

    自那之后,母亲再也没有养过宠物,我偶尔路过宠物店时冒起的养狗养猫的念头也很快被自己掐灭。偶尔我也会想,也许辛巴离开后真的靠着本能治愈好了喉咙问题,又对我们两个饲主感到失望,便向着更加广阔的世界去了,或许在冬季还会回忆起暖炉里的日子,却也不妨碍它现在的潇洒生活。

    我真心地如此希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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