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品呷着父亲的茶长大,至如今,一日不饮,便是浑身难受,有时事忙,临睡前无论如何也得啜一小口,方觉梦里心安。
小时候,房前屋后有几棵老茶。爱茶的父亲,稍有空闲便去照管:为茶树开沟排水;把牲口的粪便泼在茶根处,用土仔细掩埋好,使茶树充分吸收;给茶树拔草、捉虫、剪枝等,父亲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把茶叶侍弄妥帖,一年四季,茶树长得郁郁葱葱,远看,似一把把张开的绿伞。
惊蛰刚过,父亲看茶叶的次数愈发增多。天气的好坏,总是关乎着茶叶的生长及品质好坏,而温度的变化,又直接影响着新芽冒头的快慢及以后的生长速度,这使得父亲像绷紧的弦,密切地关注着茶叶的点滴变化。
至春分前后,蓄积了一冬养分的茶叶,迫不及待地探出嫩嫩绿绿的头,密密地缀满整个茶枝。这时母亲迎着朝阳,拿着竹制的茶蒌,将茶叶小心细致地采下,把嫩芽摊晾在大簸箕里,待父亲晚间炒制。
在田间地头忙碌一天的父亲,每次看到盛放的茶叶,总是两眼放光。把那小小的绿宝轻轻拿在手里,又轻撒下来,如此反复,爱不释手。边看边交代母亲: 露水茶和雨水未干的茶不能摘,不能因贪图数量多,而把茶的品质弄差。父亲要用最好的原材料,炒制出世间最香的绿茶。
待母亲把灶膛的大锅烧热,父亲便把一些茶叶陆续放入锅中。放时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热不透,少了又会糊,和母亲掌握的火势一样,不能大,也不能小,只听到两人在灶房里不停地传话。这个忙碌过程,是为茶叶杀青。
杀青完后,便把茶叶从锅里盛岀,放于小一点的细筛里,父亲便抓紧时间反复用力揉捻,然后再放入锅中杀青,再揉捻,反复几次,才炒出那么一小撮的干茶。
手工炒制的茶叶既是技术活,也是体力活,从鲜叶到干茶,全靠一双手控制。火候,力道,速度,全凭经验,几道工序,对于老道的父亲,早就熟稔于心。因为对于茶的热爱,和对茶叶品质的的追求,那几棵老茶产的绿叶,每一次足够父亲忙到深夜。
炒制好的绿茶,父亲把上乘的择出来,拿到集市或县城去卖,换取我们的学费,还有小部分好茶,留与招待客人。而不甚满意,及“清明”以后的茶,父亲拿来自己品尝。很多时候,我看见父亲泡的是细碎的茶粉,可父亲的脸上,仍满是幸福与满足,他说:他的茶叶,换来的是孩子们无价的知识,喝着甜香,回味无穷呢!
而今,家乡的黄金茶已为保靖的支柱产业。 据查:明嘉靖年间黄金茶就被列为贡品,有“一两黄金一两茶”的美誉;那些古茶树距今也已有400多年的树龄,是湖南省唯一植物活体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对象,也是湖南省唯一可以喝的文物;在历年各省众多绿茶评比中经常斩金夺银,中央四套《源味中国》栏目于今年还对此进行专门报道。茶叶用井水冲泡出的豆绿色和品呷过程中的栗清香已成为大众的喜爱。
家里也由原先的几棵老茶树,扩展为大片的茶园。站在茶园中的老父亲,期待着更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