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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 争(外一篇)

2022-06-27 10:09:56  来源:张家界日报  作者:闵凡利  阅读: 张家界日报社微信

    男人狠狠吸口烟。

    女人躺床上,看男人来了,眼转动两下,木木地问:医生说,我还能活多久?

    男人低下头,泪流下来说:医生说,只要好好养着,你的病会很快就好的。真的!

    女人笑了,长叹一声:你在门外和大夫的说话,我听到了。女人大声喊:我得的是癌症!我知道!女人闭上眼,有泪,从女人眼里流出。

    看到女人的泪,男人心一颤。男人给女人把泪擦了:大夫是胡说。

    女人看着男人说:人终须是要死的。我不怕死。可我走这么早,我对不起你!

    男人知道女人为啥这么说。男人早想对女人说:我不说,不是说明我不知道。我一切都清楚着呢!

    女人比刚回家时更沉默了。按大夫的说法,女人的这个病是治不好的病。男人想起他和女人的认识,那时,他家穷,女人家富。结婚那天,他捧着女人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我穷,我给不了你富日子,但我保证,我会让你一辈子快乐!

    他真这么做的。就是女人和那个人好了,他也假装没看见。只是,心在流血。

    看着女人天天像要下雨的脸,男人心如刀扎。

    男人说:我知道,你在想他。

    女人两眼定定看着男人。女人眼里都是疑问,当然还有惊慌和怕。

    男人说:我说过的,我要让你快乐。你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女人什么都明白了。眼眶就湿起来。

    男人说:让他来吧。我知道,你也想他!男人装着很快乐: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我说过的,只要你快乐。

    女人流着泪给男人点头:对不起……

    男人把女人的头搂在怀里,用手抚摸着女人已如枯草一样的头发:我说过的,我虽给不了你富日子,我会让你一辈子快乐!……

    他来时有些战战兢兢。在女人面前,男人清楚,自己要大气。不然,在这个对他既慌又怕又战战兢兢的男人跟前,自己永远是一个失败者!

    男人向那人伸出手,哈哈笑着说:老清你好,这段时间,阿红念叨你呢!

    老清给男人握手。男人感觉老清的手在抖,连血都在抖。男人在心里笑开了:阿红这段时间不开心,你来,陪陪她,逗逗她,让她高兴!

    女人叫阿红。阿红说:看到你们两人这么和睦,我很幸福,也很快乐。女人眼里流着泪,脸上含着笑。

    女人对男人说:谢谢你,安路!

    男人叫安路。安路对女人笑笑: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快乐才是自己的,对不?

    女人点点头,眼红着说:谢谢你……

    女人最后的日子很快乐,身边有丈夫安路还有老清。

    女人的病越来越重了,瘦弱的喘口气都很犯难。女人是在安路怀里走的。女人断断续续地对安路说:她最后的这段日子很快乐。她过了一辈子最想过的日子。

    安路心如刀绞。

    女人对安路说:下辈子,我还要给你做老婆。我只爱你一个人。

    安路强忍着泪,对女人点点头。点头时,看到老清脸红得像做错事的孩子。

    女人走的时候,对男人说:这辈子,我真对不起你……

    女人说对不起的时候,男人的泪再也止不住了,如开闸的水……

    烧百天时,男人特地给老清打了电话。

    电话那端的声音很平静:我知道。我一定去!

    两个男人站在阿红坟前。安路给女人烧着纸钱。纸钱随风飞舞,像一群纷飞蝴蝶。安路看着蝴蝶说:我看到阿红了!

    老清问:在哪?你是说,那股风?

    我看到她了,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美!

    老清没说什么。看了看已长了些许草芽的坟头。

    阿红坟前有两个哀杖子,一个散在安路身边,伸手就能拿到;一个不知被谁插在坟前,长出了柳苗。

    烧着纸钱的安路看了眼右手旁的哀杖子,心说:该有个了断了!

    纸钱都烧完了,安路知道该实施他的行动了。他心里一直在着一把火。如今,这火已是岩浆。他控制着,想给自己找一个火山口,他发现,手旁的哀杖子就是火山口!

    安路看着老清,知道自己该说句话了,他说:你该跪下!

    老清转过头看了眼安路:给谁?阿红?

    安路感觉他的火山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抓起哀杖子,挟着他隐忍多年的愤恨打在老清的小腿上……

    你该给下跪的人是我!安路说完,把哀杖子扔在老清的身旁,昂着头走了……

    仙 女

    我庄前边有个村子,是王楼。王楼有个叫如意的女子,生得美,十六七就像一朵花了,天天那么鲜艳地开着,谗着满村人的眼。

    十八九的如意没事常到我庄上来。

    我庄上是集。十天五个,逢单日。

    如意在集上一走,就拽走一集人的眼。一集的嘴巴就啧:“咦,俊死了,谁家的妮?”连老头都伸着头这么问。

    集上有个理发铺,是吉祥的。吉祥快三十了,还是独身。就是脸黑,炭一样的。吉祥的活好,他收拾出的活,又鲜亮又工整,惹人的眼。

    如意的头发常要吉祥做,如意原来是留辫子的。辫子都到腿腕子了。有买头发的相中了,认了一辆“凤凰”自行车的钱,给剪了。如意的头发就短了。如意就开始到吉祥那儿做头发了。

    每次如意出来赶集,如意就很光亮,晃一街人的眼。一街的眼就跟着追。一街人都说:“咦,仙女呢!”

    就有人给如意做媒。都是些干净后生。干净后生有好扮相也有好门庭,如意就是不点头。

    娘就急。就问:“妮,到底什么样的才中?”

    如意说:“我不知道。”

    娘说:“傻妮子,你怎能不知道呢?”

    如意说:“真不知道,娘!”

    娘就高兴。娘想,这是眼光高呢,憨妮子!

    娘就开始给如意张罗了,张罗那种让全村女子眼红得嘴里咽唾沫的后生。那些后生走马灯似的在如意家里进进出出。害苦了一村子的妮。

    如意也就能常出入吉祥的理发铺。如意的头发也就常那么鲜亮着,鲜亮着见那些后生。那些后生见了如意就说,你,你的发型真好看。真好看。

    如意就有些得意。后生们就问:“如意,你看我怎么样呢?”如意就说不错。后生们就有些小得意。如意就说:“有一点,你们该好好地做做头发。”

    后生们的脸就长。

    日子就这样过。一日。一日。一日。

    终于有一天,集上的人发觉不见如意了。就打听。有人就把嘴噘向了吉祥的已经关门的理发铺。有人还不明白,那人就恼了,说:“跟吉祥跑了!”

    那人说得很气愤。很亏。

    三年后,如意和吉祥抱着娃娃回来了。吉祥还是接着在集上干理发,如意还是那样鲜亮。

    如意开始走娘家了。抱着孩子走。娘开始不开门。孩子哭了,哭得很凶。娘就把门开了。娘说:“哎,冤家,进来吧!”

    如意就抱着孩子进家了。

    娘就问如意:“他到底哪儿好呢?”

    如意说:“我,我不知道。”

    娘的脸就长成丝瓜:“不知道你怎么能跟他走呢?”

    如意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娘知道如意说的是真话。娘就狠狠地骂:“小死妮子吆!”骂过之后,娘就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

    如意没事了,就爱在集上走。还是十天五个集,逢单日。一走,就拽一街筒子人的眼。人就说:“哎,仙女呢!”

    只是吉祥的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一天到晚地忙。都是给女人做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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