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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枞菌(小小说)

2020-10-19 09:47:38  来源:张家界日报  作者:魏咏柏  阅读: 张家界日报社微信

    未家坪背后的羊角山海拔五百多米,这里山岚起伏,松林叠嶂,气候湿润,适合枞菌生长。枞菌为南方独有的一种山珍,不但味道鲜美可口,还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每年九到十一月,雨后天晴是捡枞菌的最佳时机。

    仲秋的一天,尽管出了太阳,气温仍有些微凉。吃过早饭,秋云斜挎竹篓,手握柴刀,不急不忙地朝羊角山走去。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山上的枞菌应该不少。

    昨儿夜间,秋云在门前无事逗狗玩。爹蹲在枣树下抽烟。秋云把狗逗得汪汪叫。爹叹了口气说,你书念不进去,不如跟枝叔学漆匠。

    要的。秋云说。

    明天你到山上捡些菌子回来,让你娘弄腊肉炖菌子,到时叫枝叔过来喝两杯。

    秋云说,要的。

    秋云只念到初二就没念了,因为每次考试几科都没春雨一科的多。

    春雨也是未家坪的。多年前,秋云爹和春雨爹关系要好,两家走动频繁,秋云和春雨也常在一块玩。两个大人喝酒时曾开玩笑说,要不给他俩定个娃娃亲,这样咱们就亲上加亲了。这话让秋云和春雨听到了,两人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谁知没几年,春雨爹得了绝症,花光了积蓄还借了不少债也没医好。春雨爹以前开货车跑运输,很能挣钱。没了爹,春雨家的日子立马窘迫起来。秋云爹仗义,隔三差五地接济春雨母女。可好景不长,春雨娘那会儿有点姿色,秋云娘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后,跑到春雨家和春雨娘吵了一架,又到秋云爹跟前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直到秋云爹再三保证不去春雨家了才作罢。

    从那以后,春雨不再搭理秋云。有时两人路上遇到,秋云主动叫她,春雨也不理睬。几个月前期中考试,秋云坐春雨前面,趁监考老师不注意,他扭头想抄一下,她却一把捂住卷子。气得秋云当天就跑回了家,还发誓这辈子不再理春雨。

    走了小半晌后,秋云一脑钻进松林里。虽说是松林,其实除了松树,更多的是灌木、藤蔓以及荆棘。秋云手起刀落,披荆斩棘。在一棵松树下,秋云用柴刀轻轻扒开厚厚的松针,一丛三个红褐色、如伞状的枞菌映入眼帘。秋云欣喜地捡起菌子,轻轻放到竹篓里。

    不一会儿,秋云就捡了半篓子菌子,而且多是拇指大的,这样的枞菌味道最好,营养也更丰富,在市场上一斤能卖四五十块钱哩。

    秋云继续朝松林深处寻去,忽然听到“哎哟”一声惊叫。秋云直起身子一望,看到前面有个人影,大概也是捡菌子的。

    秋云跟上去,听到动静那人回头一看,秋云愣住了:竟是春雨。秋云心想,莫非今天是周六?

    看到秋云,春雨也很惊讶,但只瞅了他一眼,又转身寻菌子去了。秋云看到春雨后背湿淋淋的,屁股上粘了不少黄泥巴,瞟一眼竹篓,没见几个菌子。捡菌子要有好眼力,注意力要集中。秋云心说,别看你书念得好,捡菌子未必捡得赢我。

    跟在春雨身后,秋云一个接一个地捡着菌子,而前面的春雨,半天没捡到一个。

    秋云默默地想,春雨捡了菌子一定是拿去卖钱的,以前都是她娘捡菌子,这几年身子弱了,走平路都吃力,真不晓得这些年她们是怎么过来的。想到这里,秋云心底泛出一丝怜悯,对她的怨恨早烟消云散了。

    秋云捡菌子一向独来独往,不过今天他不想去别处了。草地越来越滑,山路越来越陡,春雨时不时地跌倒,但她一声不吭,倔强、顽强地攀爬着。

    不久,春雨大叫一声“妈呀——”,然后瘫倒在地上。

    秋云忙跑过去,望着脸色苍白的春雨,问她怎么了?

    春雨哆哆嗦嗦地往前一指。秋云便看到几步之外的一个枞菌,还看到菌子旁边的一条蛇,正昂着头,不停地吐着信子。秋云也怕蛇,何况是剧毒的银环蛇,但他没有犹豫,提刀上前几下把蛇打死了。秋云挑起蛇,将它扔得远远的。

    再看春雨,两手抱着双膝正低声哽噎。秋云理解地说,想哭,你就哭出来吧。

    春雨果真哭了起来。春雨哭得惊天动地。春雨哭得酣畅淋漓。

    秋云很认真地听春雨哭,觉得她早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哭完心里就舒坦了,哭完心里就亮堂了。

    不知过了多久,春雨住了哭声,她擦把眼泪站起来,整整衣裳朝前走。秋云跟上去,将篓子里的菌子一股脑儿全倒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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