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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

2021-03-05 10:10:08  来源:张家界日报  作者:戴贤才  阅读: 张家界日报社微信

    又到清明节。已经九十一岁的我,禁不住要忆起父亲母亲,把无限的怀念讲给他们听。

    我的父亲戴全智,一九零二年冬月二十四日寅时生,兄弟姊妹八人,他排行第五,当地人叫他五爷。父亲一生勤劳本分,以栽田种地为生。一九五五年五月二十日,父亲同社员到岩林垭收割麦子,路过凉水井,天热口渴,喝了几口生水,没想到竟然中了毒。由于当时医疗条件差,抢救不力,次日上午七时,父亲不幸病逝。这么多年来,无论岁月如何流逝,不论我在怎样的环境和形势下活着,父亲临终前的那一幕,在我记忆深处都清晰地保存着。每年清明节我回故里给他扫墓,在他坟前石墩上坐,心里都要无限眷恋地一声声孩童般呼唤他。那种生命里的原始依靠和感情上的固守,极尽开阔和遥远。

    父亲一生没有半点风光和传奇,但他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品格,让人尊敬。一九四六年春,我升入大庸县中学,开学初每人需要交200斤俸米才可以注册。山路不好走,我和父亲一共只挑了150斤,还欠50斤。父亲二话没说,连夜返回家里,第二天一早又从家里挑来了50斤大米。来回百多里路,父亲没有来得及一点点歇息。当父亲离开学校时,我看到父亲穿着打满补丁的蓝布衣服、光着脚挑着一担箩筐的背影,我禁不住泪流满面。

    我送父亲到北正街文庙巷子前,父亲不让再送了。父亲从箩筐里取出用油纸包好的三个红薯,分给我一个,其余两个是他回家归途中充饥用的。父亲对我说:“柱儿,你是乡下的穷孩子,不要同别人比吃穿,只要有饭吃饱就行,要听老师话,好好读书。我不识字,一辈子吃了没文化的亏。”那一刻,我知道,父亲一定是以有我这样一个在县城读书的儿子而高兴、自豪。我只有努力读书才能够报答父亲。

    解放后,我走上了为人民服务的工作岗位,也拿到了微薄的工资,但我为自己多年来对生前双亲孝心的忽略而羞愧。父亲临终前,将干枯的手伸向我,我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他想握紧,但已经无能为力。父亲说:“你和妹妹都长大了,我放心了。”尔后,父亲留下了两行清泪。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父亲的手在我手里慢慢失去了温度。父亲的手浓缩了他一生的沧桑,父亲的手为我们遮风挡雨,写满了养育儿女的种种艰辛。他是多么舍不得我们。我还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让他安度晚年,可是,他却提前一个人走了。

    父亲之于我们抚养的辛劳、成长的牵挂,是我永远难以偿还的。父亲生前积攒的种种不屈的力量,已经渗透到我的生命中来,他是我心中不倒的丰碑。

    我的母亲叫段大妹,一八九四年冬月十一日生于罗水乡大木面,一九六二年病逝。母亲出生的年代正值甲午战争,是中国落后挨打的年代,老百姓没有好日子。母亲一生的岁月都过得粗糙而艰涩。但母亲忠厚善良、乐于助人、勤俭持家的品行,牢牢地印在了我的脑海。

    家里有一台老式的纺纱车,寒冬的夜晚,我半夜醒来,总见着母亲在那里不停地摇呀纺呀。除了犁田这些重活,几乎所有农活母亲都能干。尽管家里贫穷,但母亲和父亲一样,在送我读书的态度上十分坚决。为了凑齐学费,母亲背着南瓜和她亲手纺织的棉纱到罗水场上去卖。她还用心养鸡,鸡蛋除了家中来客人或有人过生日时吃一两个,平时都是一个一个积攒起来,用来换食盐和煤油,用来卖了补充我的学费。

    母亲很是善于鼓励我,给我信心。读初中时的暑假,我当起了搬运工,随父亲搬杉树和木板到官坪去卖,来回两天,一次可以挣钱1.4元。随父亲到白沙湾、潭木溪挑石灰,一次能挑35斤,三天累计可以相当父亲挑一次的重量。母亲看我得力了,很高兴,说我能文能武,懂得做事的苦。

    母亲凡是总替别人想得周全,乡里乡亲的口碑很好。一九五七年党组织送我到长沙带薪学习,四月份的时候,母亲来信说,由于社员们气顺心齐,家乡高级农业合作社形势很好,目前还缺少买农药化肥的钱,要我想办法速寄100元钱支援社里春耕生产。我当时工资只有55.5元,我攒了150元,全部寄给了母亲,并且特意说明其中130元支援社里,20元是给母亲家用的。可是,母亲收到后全部交到了合作社。当时的乡党委书记李益生专门给我写一封信,称赞我是关心家乡的好干部。

    一九六二年七月,母亲病了。她怕影响我工作,瞒了我。到农历十月病情已经很严重了,或许是母亲觉得大限将至,托人叫我请假回去陪她几天。见到我,母亲心情好了许多,病情也随着好转。母亲说她想吃枞菌。这个时节,已经少有枞菌。为了满足母亲愿望,我到戴家弯、长岭岗一带满山去找,只要可能有枞菌的地方,一个也不放过。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在一个叫作黑三尖地方的几根小枞树下面,我还真找到了十几颗已经干水的枞菌。枞菌个儿虽小,但还新鲜,我视作灵芝带回家中。母亲非常高兴,说:“柱儿,冬天都找到枞菌尽孝顺,我的病要好了,你明天就回去上班,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公家的事。”第二天,我回到县文化馆上班。谁知道,这次见面竟成我和母亲的永别。后来的许多日子里,我常常梦见到母亲躺在一个神秘的地方,面带微笑,那么安详。我连哭都不敢哭,生怕把她老人家惊醒。

    从读私塾启蒙,到读小学、中学,到参加工作,到自己养育儿女,漫漫人生路上,我的喜怒哀乐都与母亲息息相关。她老人家的气息一直萦绕在我家里的每一个空间,她用过的米筛、老花镜、针线盒都在,特别是那张小饭桌,是外婆送给母亲的嫁妆,至今已有100多年历史了。这些物件,我都视作珍品。保存它们,就是一个不会磨灭的见证,能够让我看见一个乐观、开朗、坚强的生命年轮。

    父母的恩情,儿女是无法回报的。祈愿他们在那边,也能和儿女以及孙辈们一起,能够享受到当下国家繁荣富强的美好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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